第88章 乌江之刎

此言一出，不少在血战中失去袍泽的汉军将领纷纷点头附和。

刘邦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始终安静站在他身后的青衣医官。

云宏逸迎着刘邦的目光，缓缓摇头。他没说大道理，只是平静地问：“大王，您是想做下一个项羽，还是想做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汉王？”

刘邦身体微震。他看着云宏逸那双清澈如镜的眼睛，瞬间了然。

他转身对所有将领下达了出人意料的命令：

“传孤之令！所有楚军降卒皆为我大汉子民！任何人不得擅杀、不得凌辱！违令者，斩！”

随即又看向云宏逸，声音柔和：“宏逸，接下来便看你的了。”

云宏逸深深一揖。他知道，刘邦将战后最艰难的工作交给了他——收服人心。

他转身走上医官大营的最高点将台，望向眼前那片充满伤痛与绝望的楚军降卒营。

“我，乃汉军大医令，云宏逸。

“我不管你们昨日为谁而战，只知道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汉王庇护下的子民。

“而我是医者——在医者眼中，没有敌人，只有病人。

“传我将令！”他声音陡然提高，“医官营所有弟子入楚军降卒营！立‘三色分诊’之法！凡有伤者，无论楚汉，皆需一体救治！

“开仓！将所有‘云氏金创散’都拿出来！将所有汤药都熬起来！

“我要让这片土地上，不再有因伤痛死去的兄弟！”

这道命令让所有汉军将士动容，也让心如死灰的楚军降卒在绝望中缓缓抬头。他们看到青衣医官组成的医疗队，带着药箱、绷带和悲悯之气走进大营。

一个左臂被砍断的楚军百将本想了却残生，年轻的汉军医官却不由分说为他清洗伤口、敷上云氏金创散、用干净麻布包扎。

“你……你们为何要救我？”百将看着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医官，声音发抖。

医官抬起头，露出沾满血污却清秀的脸——正是云承。

“因为，”云承声音平静，“我父亲说，放下武器的便不再是敌人，而是需要救治的病人。”

一个个本该在绝望中腐烂的楚军伤兵被拉回生门。他们喝着与汉军伤兵一样的热汤，用着同样珍贵的金创散——没有被当作“俘虏”或“降卒”，而是被当作平等的生命。

第十日，当第一批重伤的楚军降卒能下地行走，当他们领到萧何亲自发放的安家粮时，十万降卒大营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这哭声不再是绝望悲伤，而是劫后余生的宣泄与发自肺腑的感激。

随即，十万降卒对着汉军大营方向、对着飘扬的赤色“汉”字大旗，自发跪地山呼：

“汉王，仁义！”

“汉王，万年！”

这山呼比任何胜利都震撼人心。身在中军大营的刘邦听闻声浪，遥望医官营方向抚掌大笑，对张良和萧何感慨：

“宏逸此举，不费一兵一卒便为孤收了这十万楚人之心，其功胜过十万雄兵啊！”

“叮——！恭喜宿主成功完成史诗级任务【天下归心】！”系统声音带着敬佩，“您用医者仁心化解战争隐患，【天下】阵营声望提升至‘崇敬’。系统评价：有时候手术刀确实比屠刀更有力量。”

云宏逸没有理会系统的赞扬，只是看着那些重新站起的生命。而此刻，在南方的乌江之畔，另一场属于一个人的最后战争，也即将落幕。

消息如同生死一线的游丝，断断续续地从南方传来。

——“霸王率八百骑，突围至阴陵，迷失道路，误陷大泽之中，为我军所困！”

——“霸王再展神威，率残部冲出重围，一路奔逃至东城，身边，仅剩二十八骑！”

——“于东城，霸王对仅存的二十八骑言：‘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其后，竟率此二十八骑，反复冲杀，连斩我汉军一都尉、数百士卒，再次，往乌江方向而去！”

每一份战报传来，都让汉军中军大帐内的将领们心惊胆战。他们无法想象，一个人在穷途末路之际，竟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非人的战斗力。

“他，必须死。”刘邦看着地图，声音冰冷。他知道，只要项羽还活着一天，他这汉王的宝座，就一天也坐不安稳。

最后的消息，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传来了。最后一份，也是最详尽的一份战报，在第二日的黄昏，由一名风尘仆仆的骑都尉亲自送达。那都尉正是追击项羽的汉军将领之一，吕马童。他曾是秦将王离麾下的司马，后降项羽，如今又归了汉王。

刘邦召集了所有核心将领，云宏逸，亦在其列。吕马童的声音，带着一丝亲历者独有的颤抖与敬畏，向众人讲述了那位霸王，最后的一幕。

“我等追至乌江之畔，终将霸王，与其麾下二十八骑，逼入绝境。乌江亭长，撑一小舟，靠岸，对霸王言：‘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那是项羽最后生还的机会。

“然，”吕马童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霸王，却是惨然一笑。他说：‘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随即，他将座下乌骓马，赠予亭长。命麾下二十八骑，尽数下马步战。他对他们说：‘吾知公等皆天下壮士，吾今为公等，再决一战，必三胜之，为公等溃围，斩将，刈旗，令公等知，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然后，他，一人一戟，冲入了我们的……千军万马之中。”

吕马童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往来如电，斩我汉军一都尉，杀士卒近百人。所到之处，无人能挡其锋。待他，冲出重围，回到江边时，身上已负十数创。他，环顾四周，看到了我。他认得我，我是他的故人。他对我说：‘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言罢，便引颈，自刎于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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