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白登之围

灌婴猛地抬起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他当然知道，云宏逸如今是何等的圣眷正浓！

他的长子，又是何等的前途无量！

“我两家皆无传世之背景，亦无不臣之野心。”云宏逸的声音充满了真诚，“所求者，不过是能为陛下守护好这大汉江山，也为自己的家族求一个长久的安稳。你我联姻，则进可同心辅佐君王，退可互为依靠、共渡时艰。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灌婴，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汉子，此刻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云宏逸送来的不仅是一门亲事，更是一个足以让两大家族在这波云诡谲的长安城里，安然屹立的最稳固的盟约！

他站起身，对着云宏逸再次深深一拜。

“善！大善！”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能与云梦侯结亲，实乃我灌婴与灌氏一族，天大的幸事！”

这一日，两座在长安城中都举足轻重的侯爵府，正式定下了姻亲之盟。

而云宏逸也终于为他那艘名为“云氏”的家族之船，找到了在这片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最坚固的一个船锚。

汉高帝七年（公元前200年），长安。

云侯府与汝阴侯府的联姻，成了这年初长安城里一桩人人称道的美谈。

两个同样出身军功、又同样行事低调的列侯家族，就此结成了最稳固的攻守同盟。

云宏逸的长子云承在完成了冠礼之后，便正式迎娶了灌婴的爱女，云氏一族在长安的根基愈发深厚。

云宏逸对此甚为满意。

他心中的那张大网，正按照他的规划，有条不紊地编织着。

然而他没有料到，一场来自北国冰原的寒流，会如此之快、也如此之猛烈地席卷到这座刚刚才安定下来的都城。

是年冬，韩王信勾结匈奴，于代地反叛。

汉高帝刘邦在经历了数年的休养生息之后，龙心大悦，决意效仿始皇帝御驾亲征，以求一战彻底扫平北方边患。

朝中萧何、张良等人皆以为此战不过是牛刀小试。

毕竟，连不可一世的项羽都已败亡，区区匈奴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整个长安都沉浸在一种对大汉天威的盲目自信之中。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看似必胜的战争，竟会演变成一场几乎让新生的帝国险些倾覆的巨大灾难。

消息是从前线断断续续传回来的。

起初是捷报：  ——“陛下亲率大军，破韩王信于铜鞮，斩其将。”  ——“我军乘胜追击，深入代郡，兵锋直指匈奴王庭。”

可很快，军报的语调便急转直下：  ——“陛下为敌所诱，孤军深入，与大军失去联络！”  ——“匈奴冒顿单于尽起四十万精锐控弦之士，将陛下与数万先锋军，死死围困于平城白登山！”  ——“白登之上，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我军断粮七日，士卒多有冻死者！”

一封封如同催命符般的急报送抵未央宫，整个长安朝堂瞬间天翻地覆！

留守京城的是皇后吕雉与太子刘盈。

这位日后将君临天下、权倾一时的铁腕女主，在接到军报的那一刻，虽然依旧能强作镇定，但她那微微发白的嘴唇，和紧紧握住御座扶手、指节泛白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而年仅十八岁的太子刘盈，更是当场吓得面无人色、手足无措，除了哭泣，竟想不出任何应对之策，随即便一病不起。

“快！快传云梦侯入宫！”吕后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焦虑，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当云宏逸被紧急宣召入宫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长乐宫内，百官惶惶，如无头苍蝇，私下里甚至已有人在偷偷商议，一旦陛下有不测，当立何人为新君；而东宫之中，太子病倒，高烧不退，人事不省。

整个大汉王朝，这座刚刚建立起来的崭新帝国，正处在一种群龙无首、风雨飘摇的崩溃边缘。

吕后的寝宫之内，她屏退了所有侍从。

“云梦侯。”她看着云宏逸，那双向来强势的凤目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属于一个妻子的无助与恐惧，“陛下他……还有……还有生机吗？”

云宏逸沉默片刻。他知道，此刻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影响整个帝国的走向。

“娘娘放心。”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陛下乃真龙天子，身经百战，自有天佑。白登之围虽险，却非死局。匈奴精于野战而不善攻坚，四十万大军日费巨大，不可能久围。只要我长安不乱，萧丞相能稳住关中，则陛下必有归期。”

他又道：“眼下最要紧的，并非远在北方的陛下之安危，而是近在咫尺的太子殿下之康健。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储君。太子安，则国本安；国本安，则天下安。”

他这番话一针见血，瞬间点醒了方寸已乱的吕后。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恢复了那种特有的刚硬与决绝。

“好。”她点了点头，“太子的病，便全权托付于云梦侯了。”

接下来的数日，云宏逸几乎是以东宫为家。

他为太子刘盈诊治的，并非身体之病，而是心病。

他没有用任何汤药，只是每日陪着这位仁弱的太子读书、下棋，为其讲述他父亲当年是如何从一个泗水亭长，屡败屡战，最终君临天下。

他用刘邦的故事，来安刘盈的心。

而长安城，则在萧何与吕后的联手之下，被强行稳定了下来。

城门紧闭，大军戒严，任何敢于散播谣言、动摇人心者，皆以军法处置！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之中，第七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终于从北方传来。

——“陛下已用陈平之奇计，重贿冒顿单于之阏氏（王后）。阏氏惧失其位，劝退单于。白登之围已解！”

消息传来，整个长安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然而，当数日后，汉高帝刘邦带着一身的风霜与疲惫，和那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被深深刺痛了的帝王自尊心回到长安时，一场新的、无声的风暴，却在宫廷的深处悄然酝愈。

刘邦在白登，亲眼见识了匈奴铁骑的强悍。

他也在被围的七日七夜里，看到了自己麾下那些曾经跟随他血战楚汉的汉军将士，在严寒与饥饿面前，那不堪一击的脆弱。

他回到宫中，又听说了太子刘盈在这场巨大的危机面前，那除了哭泣和生病之外，束手无策的仁弱。

他对自己亲手创立的这个王朝的未来，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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