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匹夫之怒
云毅与刘询站在那高大的县衙门口。
他们看着一辆属于李家的华丽马车从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地驶过，车上传来一阵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刘询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他那颗满足于市井幸福的年轻的心，在这一刻被冰冷的现实狠狠地击碎了。
他终于明白了：在这不公的世道里，平民的幸福是何其的脆弱；那所谓的“王法”，在真正的权势面前又是何其的可笑。
“毅弟，”他转过头，看着云毅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他的声音嘶哑而又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然。
“你说得对。”
“只读书是医不好这天下的。”
“在这个世道，手里若是没有权力——我们便连说一句公道话的资格都没有！”
云毅看着他。
他知道，他那位仁厚的兄长，终于被逼醒了。
张老伯的死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这个小小的家里。
往日的欢声笑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沉默。
刘询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抱着儿子便能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青年。
他的脸上再没了那种属于市井的豁达与满足，他的眼神变得深沉而又冰冷。
他每日不再只是读书，而是开始疯狂地练剑。
他没有钱去买真正的铁剑，便用一根削尖了的竹竿代替。
小小的院落里每日都能听到那竹竿划破空气时所发出的凄厉呼啸声。
他将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无力都发泄在了一遍又一遍枯燥的劈刺之中。
云毅看着他，知道一颗属于王者的种子正在他兄长的心中以一种最痛苦的方式破土而出。
他没有去打扰，只是每日默默地为他准备好跌打损伤的药膏。
他知道刘询还需要最后的一把火——一把足以将他所有关于“安稳度日”的幻想都彻底烧成灰烬的大火。
这把火很快便来了。
那一日是个寻常的午后。许平君抱着阿奭正在院中晾晒衣物。
府邸那扇破旧的木门却被人一脚从外面狠狠地踹开！
几个身着华服、满脸横肉的家奴簇拥着一个身形臃肿、面色倨傲的中年管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那管事正是那日在县衙门口耀武扬威的李家管事！
“你……你们要干什么？！”许平君吓得脸色煞白，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儿子。
那李管事一双小眼睛如同毒蛇一般在许平君那，虽身着布衣却难掩其清丽之色的脸上，肆无忌惮地来回扫视。
“呵呵，”他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笑声，“我家主人说了。你这妇人倒有几分姿色。能被我家主人看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上前一步，便要去拉扯许平君的衣袖。
“滚开！”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怒吼从屋内传了出来！
刘询手持着那根早已被他磨得光滑的竹剑，双目赤红地冲了出来！
他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将自己的妻子与儿子死死地护在了身后。
“怎么？”那李管事看着他，脸上满是轻蔑与不屑，“小子，上次在县衙让你侥幸逃过一劫。今日还敢在你爷爷面前张牙舞爪？”他对着身后的家奴挥了挥手，“给我打！打断他的腿！再把那妇人和那小崽子一起给我带回府里去！”
“我看谁敢！”
刘询目眦欲裂！他身体里那传承自汉武帝的骄傲的帝王之血在这一刻彻底沸腾！
他不再是那个在陋巷中隐忍求生的刘病已，他是刘氏的子孙！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他怒吼一声，手中的竹剑竟带起了凄厉的破空之声，主动向着那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家奴冲了过去！
一场惨烈的、毫无悬念的斗殴在这小小的院落里爆发了。
刘询疯了。
他完全放弃了任何防守，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他用自己的肩膀硬抗了一记闷棍，同时手中的竹剑也狠狠地捅穿了对方的大腿！
他被另一人一脚踹倒在地，却在倒地的瞬间抱住对方的脚踝，用尽全身力气一口咬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牙齿！
许平君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她抱着哇哇大哭的儿子躲在屋角泣不成声。
而云毅则在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便从药房里冲了出来。
他看到刘询如同一头被围困的野兽，虽然悍不畏死却已是浑身浴血，摇摇欲坠。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他悄然从怀中摸出了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那是他第一世时用来救人的工具，但在这第二世，他不介意用它来杀人。
“宿主！冷静！”系统的警报声疯狂响起，“对方是霍光集团的远亲！您若出手便是与整个霍氏为敌！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就在云毅准备不顾一切出手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官吏的呵斥声从院外传了过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县衙办案！”
是长安县的衙役！原来是许平君的父亲许广汉在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第一时间便去报了官！
那李管事看到官差前来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恶人先告状！他指着那早已力竭倒地的刘询大声诬陷道：
“差爷！差爷！你们来得正好！此人光天化日之下聚众行凶，殴打我等朝廷命官之家臣！我看他分明就是意图谋反啊！将他！将他给打入死牢！！”
那几个本就是收了李家好处的衙役哪里会听刘询的半分辩解。
他们一拥而上，用冰冷的铁链将早已无力反抗的刘询死死捆住，然后如同拖一条死狗一般向外拖去。
“病已哥！！”
“夫君！！”
许平君与云毅撕心裂肺地喊着。
刘询回头看着自己那肝肠寸断的妻子和泪流满面的义弟，他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惨烈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无尽的悔恨——悔恨自己的无能，悔恨自己的天真。他用嘴型对云毅说了四个字：
——“照顾好她。”
随即便被拖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
当晚，许家。
许平君早已哭晕了过去数次。
而云毅则坐在灯下。
他那张十四岁孩童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如同八十岁老者般的可怕的平静。
他知道。
这是他第二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死局。
殴伤权贵之家奴，又被诬以“谋反”之名。
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让刘询死上十次。
他必须救他。
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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