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虞美人与牡丹

这天傍晚，天朗气清。

百花园中，各种草木枝繁叶茂，各色花株含苞待放，满园的生机勃勃，一片的花红柳绿。

五月百花开，花红当中虞美人一枝独秀。只见园中寥寥几盆红色虞美人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却可见那热烈的猩红色仿若跳跃的火焰，扭着纤弱轻盈的花茎，脆弱又坚韧，梦幻又热烈，像是在一场大梦中窥见的火海。

而火海之中，有一朵火焰尤其猛烈艳丽，连风都偏爱这火红的一隅，令人不忍折枝。

这时天降一只大手，伸出两指捏住这朵火焰纤弱的花茎，轻轻一掐，一株猩红的美人便这样折在了那只手中。

长寿看着手中这株长势最好最艳的虞美人，眼中发出满意的光亮，心道：“这株最漂亮，才配得上入娘娘的眼。”

娘娘自落胎以来，便没有出过鸢清宫，即便是黄采女亲自上门邀请也推拒了，长寿猜测，娘娘定然是被伤透了心，因为丽妃，也因为皇上。他犹记得闻安昭升为楚嫔那一日，虽然娘娘给宫中人发了更多的赏银，但却没有欢欣的模样。

他是鸢清宫的奴才，主子不高兴，做奴才的自然要想法子哄娘娘开心。这虞美人是楚嫔娘娘唯一问起的东西，所以他才等着花开摘回去。

长寿把花插入一个小花瓶中，准备回鸢清宫。

“站住。”

一道女声从背后出现，长寿转过身子，迅速瞥了一眼面前的人，干脆跪地：“奴才见过贤妃娘娘。”

贤妃一身藕荷色宫装，娇艳美丽，又比丽妃多了几分柔和大气。她看见长寿手里盛开的虞美人，微微蹙眉。

贤妃身旁的贴身宫女初杏两眉一横，立即厉声道：“你是哪宫的内侍，好大的胆子，竟敢折我家娘娘的花！”

这虞美人何时成了贤妃的了？

长寿一愣，这百花园是皇上的，除非皇上特意下旨不许采花，妃嫔们是可以折一两朵的，这是宫中不成文的规定，所以他才会毫无顾忌地摘下一朵开得最好的花。

长寿不解，但他也知晓不能顶撞宫中主子的道理，直接解释道：“奴才是鸢清宫的人，不知这虞美人是娘娘的，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不知者无罪，听闻贤妃娘娘是一个很讲道理，平易近人的人，长寿直接认错，不多加辩解，便是希望这位以贤闻名的娘娘能够宽容大量放他一马。

“恕罪？你把最好的那朵摘了，便是砍了你的脑袋都不够恕罪！”

初杏气道，这可是贤妃娘娘念叨了好几日的虞美人，知道花开之后立即便从澜心宫亲自过来了，谁知道一到百花园就见到这花被一个小内侍摘了去。她哪能不气？

长寿不知这些，听到要砍他的脑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又一次求饶：“请娘娘饶恕！”

这贤妃怎如此霸道，这花又不是她的，居然为此要他的脑袋，传闻果然不可信。

初杏又欲开口，却被贤妃止住，轻声问道：“你既然是楚嫔的人，为何不直接将整盆花抱了去，偏偏只折一朵？”

长寿道：“回娘娘，我家娘娘所求不多，一株足矣。”

闻安昭特意嘱咐了他虞美人有毒，长寿自然不会把一整盆都搬回去，只摘一朵让闻安昭开心一下便足够了。

楚嫔只要一株，而她要几盆，这岂不是在说她太过霸道？

听了长寿的解释，贤妃有些气结，若是整盆搬走她还能抢回来，现在这样即便抢回来花也已经死了，于事无补。

且若他只是摘了一朵普通的也好，但他却是直接把最好的摘走了，剩下的都入不了她的眼。放在平时，她定会处罚一番！

罢了，贤妃想，楚嫔还算是一个宫中少有的有趣的人，既然是她的人，那便给她一个面子。

“把花留下，你走吧。

长寿一顿，他没想到贤妃居然还要这朵已经被摘下来的花，可这是他蹲了好几日想献给闻安昭的。

“谢娘娘。”

长寿站起身，恋恋不舍地把花瓶递给初杏，快速离开了。

初杏气道：“娘娘您看他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抢了他的呢！若不是娘娘心善，他哪能这么容易就走了！”

“好了，把这株和这几盆抱回去吧。”贤妃道，她的确喜欢虞美人，但也不值当为此与楚嫔交恶。

贤妃捻了捻猩红的花瓣，柔软湿嫩的触觉从指腹传来，鲜红的花汁在手底爆出，她微微眯了眼。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楚嫔有几分古怪。明目张胆和丽贵妃作对，换做旁人，早就不知不觉被丽贵妃折磨死了，但她却是越挫越勇，一路从采女到楚嫔，未免太快了。

若说她背后没人，贤妃不信。

是太后吗？

在贤妃思索之际，一道熟悉的女声出现：“贤妃，本宫为何不知这虞美人是你澜心宫的花了？”

贤妃看了过去，果然看见德妃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附近。

她笑道：“不过几盆花，妹妹想要，难道姐姐也不愿让给妹妹吗？”

德妃也笑，皮笑肉不笑：“真是不巧了，姐姐也喜欢虞美人，不若妹妹让让姐姐？”

“妹妹记得姐姐不是喜欢牡丹吗？何时和妹妹一样，喜爱上虞美人了？”

“现在。”

闻此，贤妃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精光：“那真是可惜了，妹妹方才已经向皇上求了这百花园所有的虞美人，姐姐再喜欢，也一株都没有了呢！”

德妃依旧笑得得体，这个贱人，故意看她笑话是吧？

她随手摘了一朵就近的牡丹，在手中把玩，似笑非笑：“妹妹也就只能向皇上讨点这些花花草草了。以妹妹的出身，若是要一些旁的，只怕是要自取其辱。”

贤妃出身低微，是五年前宫宴上被献给容玄渊的美人，若论身份，最多算一个平民百姓，甚至不如闻安昭。

德妃故意这样说，是在挖苦贤妃的出身。

贤妃不甘示弱，笑里藏刀道：“妹妹自然比不上姐姐高贵，所以得皇上怜惜。不像姐姐，不需要求皇上，几个月也不见皇上想起你。”

说完，贤妃便自顾自离开了。她不耐与德妃争执，在她眼中，德妃比丽贵妃还要无趣，不值得交流。

“不愧是与丽妃长得像的，和她一样让人生厌！”德妃看着贤妃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道。在人后，她还是称丽贵妃为丽妃。

不过是一个替身，得意什么？！

六年前，丽贵妃一进宫便受到盛宠，因此朝中大臣才会投其所好，献了一个和丽妃相似的贤妃。公众谁人不知，贤妃不过是个替身，仗着那张脸才混到如今的位置罢了。

和贤妃一样，德妃从未把贤妃放在眼里，她的眼中钉，是丽妃。

她转头问宫女心儿：“让你盯着锦华宫，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自从上次心儿查到丽贵妃与巫蛊有关，她便吩咐心儿死死盯着锦华宫，她要抓住丽贵妃的把柄，以报多年之仇！

心儿压低声音，附到德妃耳旁：“丽贵妃请了十个宫外的神医，在锦华宫安分养胎，奴婢还未发现什么异常。”

“十个神医，倒真是谨慎！”

德妃皱眉，她没往丽妃的孩子可能有问题这方面想，若是让丽妃安然生下皇子，只怕她的子野地位不保，她一定要在丽妃生产前将丽妃钉死在底下！

“继续盯着，观察有谁鬼鬼祟祟便立即禀报本宫！”

“诺。"

德妃将手中牡丹随意扔在地上，一脚踩过去。

丽妃，五年前你给我的，我今日便要一个个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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