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下笔如风,笔下有光
益州贡院,一名考生手掌生有硬茧,执事疑有夹带,再三查验才发现其指缝间贴有半透明羊皮纸,字迹极浅,仅凭体温逼显。
全院震动,连主考都脸色发青,“这是考试?这是刑侦现场!”
有人忍不住在吏部的来信上写下注,盖章时手都在发抖,但不管怎么抖,各省主考心里都清楚一个道理:赵桓动真格了。
这场科举,注定不是以往那种讲点风雅、留点情面的温吞水,而是真刀真枪,谁要敢玩猫腻,就得脱层皮。
京师,乾清宫。
赵桓手捧胡宏加急密信,翻完最后一页时,嘴角略略一挑。
“第一天,三起作弊,两个书馆,一家夹带批注,一家摇旗传信……”
他低声道:“还真是……民间百计皆出。”
站在他身后的张德全低声问:“陛下,需不需要……”
“不用。”赵桓打断他,语气冷静,“这场风,得从下面刮上来,才有分量。”
“告诉胡宏和李纲,别怕处理得重,怕就怕动手太轻,叫人觉得这场新规是说着玩的。”
“是,奴才明白。”
赵桓将信放下,望着殿外春阳渐盛,轻轻一笑:“本朝不缺才子,缺的是不靠走门子也能活下去的底气。”
赵桓将信放下,视线投向乾清宫外阳光正好的院落,窗边那株迎春已经吐蕊,枝头微颤,恍若也在替这场大考默默点头。
这一年三月,大宋解试。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选才考试,而是一次关于秩序、风气、甚至是信的重塑。
与此同时,贡院之中,鼓声响彻三遍,解试正式开卷。
国子监考场,正中第一堂。
张拭端坐案前,一身洗得泛白的青布学袍,眼神沉静。卷子摊在案上,文房四宝已齐整摆好,身边却没半点多余杂物,只有一方旧砚,是他读书十年从未换过的。
题目不多,却个个不轻松。
今年的试题,与往年不同,不考死背的《尚书》、不拼八股的雕饰,主干三道,全是实政题:一问灾年户籍减半,如何兼顾税赋与民情?一问地方衙门敛财,何以既肃贪又保吏心?一问兵饷调度不均,如何用现有制度调配、安抚前线?
题风一改,考场上立刻现出两重天。
有人看了半个时辰连墨都没落下,有人则下笔如风,思路清晰,字如锥划。
张拭就是后一类。
他读书不同于旁人,不靠死记、不求花俏,所学尽是胡宏昔年在衡山碧泉书院所授之时务课纲。那一套讲求学为用,讲人情、讲地理、讲吏治,甚至连若为一郡之长,应先问水利还是先安庙产这种实操问题都研究得门儿清。
他写得不急,却每字有据。
每落一笔,仿佛脑中已将场景推演过数遍,笔下之策,便似眼见为实。
不光是他。
整座京师贡院,还有数十位出身碧泉书院的胡门旧生,此刻皆散布各考场中,提笔落墨,神色凝重又带几分昂然。
这些人,大多数家境清寒,却个个气质不同。
他们不像传统书生那样唯唯诺诺,也不像豪门举子那样八面玲珑,他们更像是刀尖上磨出来的一群人,冷静、沉稳,眼里没有世家功名,只有一个目标:为朝廷干事,为百姓谋利。
胡宏此刻正在监堂上方巡视。
他站在高处,看着那一张张案前,静坐着的青年学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些年他潜居衡山,不问官场,唯一教的就是实学。
他总说,学而优则仕不是错,但学了还不干事,就是大错,可十年讲台,终归敌不过一纸诏令。
直到去年,那个坐在皇位上眼神比谁都清明的年轻人,带着两封亲笔信亲自去了衡山请他出山。
一封请他为国,一封请他为未来,胡宏当时就笑了,“这位陛下,是读过书的。”
于是他来了,带着他那一套实用主义的教育理念,也带来了他那些早已各奔前程、但如今又重聚贡院的学生。
他低声开口:“张拭在第七堂?”
随行吏员翻卷查录:“是,午时前已入位,无异常。”
胡宏轻轻点头,“此子若能一举得第,朝廷……不虚此举,愿天下寒门,笔下有光。”
胡宏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没多少波澜。
可站在他身边的年轻执事却听得一愣,因为他很少听见有朝廷高官,会在考场里说出这种话。
这不是口号,更像是承诺。
而正是这场考试过后的第三日,朝廷大殿,乾清宫内。
胡宏与李纲,一同进宫觐见。
赵桓没有设朝会,只让人于午后静候于书房,连旁听的内侍都只留了张德全一人。
“李相,胡卿。”
赵桓一身便服,正在御案前翻着刚送来的考场统计资料,手指停在几名被逐出场的考生名字上,语气不重:“这回考场上乱象可止住了些?”
李纲拱手回道:“启禀陛下,解试共三日,京中查出作弊共计六人,皆已当场逐出,所涉书馆、家庭背景一并入案。其余各省贡院,累计通报三十二起作弊,已按例封户、禁考。”
“主考官皆无渎职迹象,京外回信清楚,进展尚称顺利。”
赵桓点头,没有插话,只抬眼望了胡宏一眼:“胡先生,你怎么看?”
胡宏一身墨袍,站得笔直,神情从容:“臣以为,成效虽有,但问题远未根除。”
“考试之弊,从不只在考生。”
赵桓轻轻嗯了一声,坐在椅中轻敲桌面,像是赞同,又像是在思考。
片刻,他才缓缓开口:“胡卿说得没错。”
“但眼下……”他声音转低几分,“朕还没有办法彻底革制,但是可以先把规矩树起来。”
胡宏一怔,旋即点头:“陛下所虑甚是。臣教书十年,明白制度一旦失去支撑,哪怕再正当,也会被人反过来拿来做文章。”
赵桓微一颔首,手指敲了敲桌上考籍:“下一场,会试。京内主考还得你们继续盯着。”
“改制度是大事,不急。先把人选出来,才有资格谈制度,考场是试纸,朝廷才是答卷。”
这一边,正是京华高阁,纸笔书策,谈的是理、试的是规。
而与此同时,几千里外,洞庭湖畔的水气中,一壶浊酒、一炉炭火,却道尽了另一种生死考卷。
洞庭湖南岸,夏诚水寨,烟波浩渺,水气蒸腾。
洞庭湖这一片,原本鱼米之乡,可这几年下来,连鱼和米都快成了传说。
寨中一座临水小楼,粗木为梁,草席铺地,炉火正旺,酒香裹着烤肉味缓缓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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