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找错人了?
阿依登抬起头,声音淡了些:“秘使来找我一个做生意的,怕是……弄错了?”
温仲然依旧不紧不慢,笑容却渐渐隐去,换上一副冷静到近乎挑衅的语气:“弄错?不。”
“我们金国,在评估一件事,毕勒哥……这位陛下,似乎不太合适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了。”
空气陡然僵住。
阿依登眼神骤冷,语气压得极低:“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大金很失望。”温仲然轻轻转着茶盏,像说的是市井琐事,“失望他看不清局势,失望他被宋人三言两语骗了过去。更失望的是,他不配得上我们曾给过的信任与资源。”
他顿了顿,抬头正视阿依登,眼神锋利:“所以我们在找人,能取代他,能做得更好的人。”
阿依登一动不动,沉默了整整一个呼吸的功夫,忽然冷笑一声,缓缓道:“你们找错人了。”
“毕勒哥虽然年少,但他立国有功,众族敬服,我阿依登是回鹘人,岂能助你们卖国求利?此话,今日你说在我面前,明日我就能送你上王庭问罪。”
温仲然听完阿依登那句“送你上王庭问罪”,却不惊反笑,眉梢微挑,声音里带着一点讥讽的凉意。
“呵,阿爷,您真不愧是做大买卖的,脸皮和算盘一样,转得快。”
他不紧不慢起身,身形笔挺,语气却忽地压低了几分,“我们金国可不是凭风耳胡说八道的国。阿爷当年资助过毕勒哥的长兄,您那笔出资送礼,账本还在王庭下库的第二格锁匣里躺着呢。”
“您要真是忠心护主的好臣子,当年那事……怎么解释?”
话音未落,阿依登猛地站起身,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跳起,半杯冷茶洒在案面上,滚出一道水痕。
“出去。”
他一字一顿,冷声道:“我阿依登是做生意的,不是做狗的。你金人今天送来的是一口肉,明天就能要我全家的人头来偿。”
“你再多留半刻,我就真送你见王庭了!”
温仲然眸色一沉,却没有恼,只微微一笑,拢起毡袍,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转身,轻描淡写地道:“鹘风客舍,东三间九,我会住在那里。”
“我知道,您嘴上说得硬,可这年头,谁不是等机会的人。”
他抬手虚指了指阿依登胸口的位置:“您这双眼,是冷的,但你这心窝儿是火热的。我信得过。”
话落,他便再无停留,风一吹,帐门掀开,那道深灰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帐内,一时沉寂如死。
阿依登站在原地良久,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整个人像是被人当面泼了冷水,又用刀子剖了心。他缓缓坐下,胸膛起伏几下,才咬牙低语一句:“狗东西……”
片刻后,他抬手拍了拍掌。
不多时,一名看似寻常的仆役快步掀帘入内,低眉顺眼站在他身侧。
阿依登没转头,只淡淡道了句:“门关好。”
仆役是了一声,亲自将毡帐内外封得严实,转身回到他身边。
阿依登没转头,只盯着香炉上袅袅而起的烟气,低声道:“老三,你过来。”
那仆役闻言上前半步,略微弯腰。
阿依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只说了一句:“去鹘风客舍,东三间九。人你认得,话不用说太多,只喝酒。”
“明白了。”仆役低声应道,随即悄然退下,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入夜色。
翌日傍晚,鹘风客舍内,灯火刚起。
温仲然靠在窗前,酒杯里盛着一盏暖酒。他独自饮着,神情闲适,仿佛昨夜那场摊牌只是场买卖前的砍价,而非一场国与国、命与命的较量。
“客官,”一人突兀地在他桌旁坐下,身形瘦削,衣着寻常,带着些微酒气,一屁股坐下,“给我倒点儿,咱哥俩喝一杯。”
温仲然斜眼瞥了他一下,嘴角轻轻一挑:“你家老爷让你来的?”
“我没说我是谁。”那人笑眯眯地接过,“你也没问。”
温仲然低笑了一声:“那咱们就照着江湖规矩来,先喝酒,后谈事。”
两人干了一杯。
外头风雪已歇,暮色降临。
厄台搁下酒盏,看了眼窗外,道:“客官来这儿,总不能老窝在这小客舍里吧?咱们回鹘西郊那河边,今儿云散日残,正好观景,您若不嫌弃,我陪您走一趟?”
温仲然看了他两眼,笑而不答,只起身将毡帽扣上,淡淡一句:“你请。”
西郊河畔,雪还未全化,冰层斑驳,天边一抹残霞压着薄云。
两人并肩而立,四下空寂无声,唯有远远传来几声牧民赶羊的吆喝。
“你是个聪明人。”温仲然忽然开口。
厄台没有回应,只是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抛进河中,“你们金人,要得太多。”
“造反?不是烤张饼那么容易的事。”他说着,语气变得缓慢又沉实,“要钱、要人、要命。兵呢?我们回鹘这些年,看似风光,其实两支能打的卫队都被调去西南盯突骑施了。你要我们起事,拿啥起?”
温仲然负手而立,目光盯着冰面,冷声道:“兵,你们自己想法子招。谁不是招出来的?我们不干那脏活。可你要金、要甲、要弓马……这些,我们可以给。”
“还有一件事你们要记清楚,你们要干的是立国,不是起义。”
“扶新皇,不是抢皇位。”
厄台听得仔细,脸上神色未变,眼中却闪过一抹复杂光影。
“你们能给多少?”他问。
温仲然头也不转:“两千套全甲,五千匹战马,二十箱金银。”
“兵器从辽东运,银子从西线走回鹘北道,三月内就能送达。”
“条件呢?”厄台盯着他。
温仲然这才转头,缓缓说道:“新皇必须对大金称臣,榷道归并金账,所有宋使通道断绝。”
“从今往后,回鹘,只走我们金人的路。”
这话说得直白,赤裸,像寒风一样扫过冰面,惊起一阵水波。
厄台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脚下轻轻一蹭,把刚才扔出的石子位置又踩实了。
温仲然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客舍方向走去,只留下最后一句话随风而来:“告诉阿依登,我们不催他,他有时间想清楚。”
“可这个机会,只有一次。”
厄台站在原地,看着温仲然的背影渐渐隐入暮色,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不疾不徐:“我回去,会把你刚才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给我家阿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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