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训练照旧
“狠?他若不狠,赵构能甘心被押走?那天咱看消息说他当场咆哮,说我才是赵氏血脉,你听这话像不像要自立?”
杨幺吐了口气,声音低了些许:“他是真不把那位皇帝放眼里。”
“可偏偏他忘了,那位假皇帝,敢拿着他的头往天子位上坐的,就不可能是一尊泥菩萨。”
“你说……这赵桓,真是有这个胆子!”
杨幺语气低沉,像压着火:“别说胆子,他有本事。”
“你以为咱们在这儿练兵、造舟、集人,这些事就没人知道?可他压根没下令打压,反而先动了赵构。”
“这事要搁在从前,早就扣你我一个聚众造反,抄家灭口都不够快。”
“可这次不是。”
他顿了顿,看向钟相:“你觉不觉得,他是在给我们……一条路。”
钟相没说话,手指却开始轻轻敲击桌面,像在心里排阵。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赵桓这个名字,但这一次,它不像以前那样只是个听听就过的宫廷传说。如今赵桓的这一步,是一记钉子,实打实地钉在了岳州的地上。
“赵构被抓,说明那帮披官服的……未必一个鼻孔出气。”杨幺缓缓道。
“那我们这些人,就不是朝廷口中的贼,而是被抢了地的老百姓。”
“你听懂了吗?”
钟相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听懂了。”
“以前是我们自个儿准备起事,是造反;可现在,如果朝廷这边真有人要把旧账清算,我们不是反贼,我们是顺势的人。”
“我们是在清理贼。”
夜色沉沉,水寨的火光在风中摇曳,像一场藏不住的悄悄点兵。
钟相的手指仍在桌面上轻敲,节奏不快不慢,像是有一盘无形的棋在心里慢慢铺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带着一点从骨子里拧出的迟疑:“说到底,我还是不太信。”
杨幺看他一眼:“不信赵桓?”
“也不全是。”钟相摇了摇头,“我是说,我不信赵构这人……真有胆子把局做到这一步,还敢私设诏令、调兵调驿、圈地圈商,连皇上的名号都敢借来用?”
“他姓赵是没错,可再怎么有血统,他也不该不清楚宫里的规矩。真把皇帝当成泥胎,捏着玩,他是疯了还是想死?”
“你说他是自立自封,那他谋划了几年,图个什么?一个岳州?他是赵家人,真要是想当皇帝,就敢摆桌开战?连起兵旗号都没准备好?”
杨幺没立刻接话,沉默地喝了口茶,咕咚一声,才慢悠悠道:“你要说不信,我也不全信。可你要说他什么都没干,这两年咱吃的亏,谁干的?地是他批的,驿是他修的,商号是他招的,民命是他踩着挣的钱。”
“咱都不是读书人,也不信什么政局深谋这套玩意儿。可我知道一个理,你要真是奉命行事,那你这回被抓了,上头起码有人替你说句话。”
“可你看今天,谁出声了?”
钟相沉默了。
屋外传来几声夜梟啼叫,湖面被风吹出小片的波纹,黑里泛白,像是有人在远处试水。
杨幺继续道:“我觉得吧,赵构这回,不是翻车,是被收了网。要真说他疯了,也不是他不懂规矩,是他以为那规矩是他能改的。”
“可惜啊,他打错了算盘。”
钟相点点头,叹道:“你说得没错。但反过来讲,这局他要真是自己做出来的……那比咱想的还要深。”
“就一个地方钦差,能调动京中诏令,指派各州府丁役,串起富商盐道、整合湖运水驿,这得是多大盘子?一个人吃得下?”
“他这么干,到底是为谁,为自己,还是……上面真有人撑他?”
“目的、收获、代价,这三件事我越想越乱。他现在落马了,可这盘局呢?烂摊子还在,人还在动,钱还在转。”
“这说明什么?”
杨幺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带着一点杀意:“说明,赵构这回栽了,可后头不一定只有他。”
“也可能是有人想拿他祭刀,洗清自己手上那些见不得人的账。”
“所以……这事不能急。”他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管这局是谁下的,咱们现在不该急着跳进去喊是喊非。”
“咱是湖上人,水没混清之前,不动。”
钟相站起身,两人对视一眼,气氛没有酒席之初那么轻松了。
“那……练兵的事继续?”杨幺问。
“继续。”钟相点头,眼神沉着有力,“现在没人拦我们练,那就是默许。”
“咱不先动,但也不能停。”
“这年头,能动的人,就得时刻准备着站起来;动不了的,只能等着被埋。”
杨幺咧嘴一笑,捞起酒壶倒了一杯:“那行,咱们就按这步走。”
“训练照旧,人马稳住,消息继续打探,哪怕天塌,也得有人看着哪边先裂。”
两人碰了下杯,酒落如水,火光噼啪炸响。
这一夜,他们没有做什么大决策,也没有喊口号起誓。但那句继续练,就像一道不动声色的军令。
临安,皇城之内。
一场薄雨刚落过,宫道还带着湿意。午后的天阴沉沉的,像是一层厚布压在头顶,压得人透不过气。
御书房里却是一片安静。
赵桓坐在主位上,手中正慢慢翻着一封卷宗,写的是赵构从岳州被押解回京沿途的路线、守卫布置、沿地所查抄卷宗记录……从里到外,缝得滴水不漏。
宗泽与李纲分站左右,皆面色凝重。
等赵桓将卷宗合上,宗泽方才开口:“陛下,赵构已于今晨关入临安大牢,独室严看,口粮封闭,外人不得探。朝中已有耳目听说此事,不少言官正在观望。”
李纲跟着补了一句:“赵构方才递出狱中手书,要求陛下允他面圣,自辩一番。”
说到这儿,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赵桓,神情不露一丝波澜,但眼底的试探不加掩饰。
他们知道,赵构不是一般的犯人。他是宗室,是朝中高官,是赵桓登基之前就根扎得很深的一股旁脉势力。今日落马,不光是一个人的事,更是朝堂权力格局的一次动荡。
赵桓没急着回应,只是将那卷宗轻轻推到一边,端起案边茶盏,吹了口气。
茶香清浅,气氛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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