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商行分红,年少纪纲!
巳时二刻,大约早上九点半左右,陆云逸离开了户部衙门。
来时的愉快浑然不见,转而脸色阴沉得可怕。
一旁的冯云方等护卫知道了事情原委,都不敢说话,觉得朝廷也太欺负人了,
一年一年又一年,总是不发俸禄。
不过,他们转而松了口气,好在他们的俸禄都是按时发的。
陆云逸站在户部衙门口,双手叉腰,死死盯着来往的每一个人。
不少吏员被他盯得不敢进衙门,惴惴不安地等在远处,准备等着他走了再回衙门。
陆云逸现在最希望的事,就是有一名锦衣卫从门前走过,
那他定然毫不客气,上去就是一顿胖揍。
但奈何,等了许久,也没见锦衣卫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陆云逸声音沉重:
“走,回府!”
“不就是一些俸禄嘛,没有就没有了,不稀罕!”
话虽然这么说,但跟随的亲卫却一个个面面相觑,
分明是比谁都要在乎,却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大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骗,这官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当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户部衙门,朝着皇城大门而去,
走到工部衙门口,恰好碰到了踱步走出来的刘思礼。
“岳父大人。”陆云逸停下身,躬身行礼。
刘思礼打量着他,看了看跟着他后面凶神恶煞的亲卫,问道:
“这么着急忙慌地去作甚?”
“回禀岳父,小婿去户部领俸禄,户部却告知我,太子殿下又罚俸一年!”
陆云逸大诉苦水,对于周边来往的吏员毫不在意,全当没看见。
但吏员们却不能装作听不到,一个个面露震惊地走过。
在他们看来,这位创立应天商行的大人,
家财万贯都是轻的,至少得家财百万贯才是,
若他们有这么多的钱,莫说是俸禄,交钱上衙都可!
“行了行了.”
刘思礼听得一阵头大,连忙制止了他,说道:
“明日商行就要举行股东大会,并且商议分红一事,你来参加吗?”
“嗯?”
陆云逸一愣,马上明悟过来,他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了。
“岳父大人,能分多少钱?”
刘思礼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难说,得看朝廷的意思,
而且现在商行上面多了一个管家婆,市易司的想法也总要听听,这不明日便开会商议。
不过你放心,按照你先前定下的章程,
分红的钱怎么也不会少,我算了算,
以你的份子.分个万八千两应当是没问题。”
陆云逸面露震惊,若是没记错的话,
他的份子也不过是百分之三,还是在一众大人强压后勉为其难拿下的,这点就能分一万两?
他觉得,对于应天商行赚钱的能力,还是低估了。
“岳父,明日何时?”
“一日之计在于晨嘛,分红这事必然要大吵特吵,早些好,就定在了朝会之后的晨时。”
“行,到时小婿会去的,倒是您.”
陆云逸面露疑惑,指了指不远处的工部衙门,意思明显。
刘思礼摇了摇头:
“出事了”
刘思礼将陆云逸拉到一旁,
将周王要见宋国公的消息以及一行人的应对说了出来。
陆云逸不动声色,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岳父大人,我觉得这事还是得抓紧禀告太子殿下,
周王执拗,旁人的话可不会听,
但若是太子殿下下令,他应该就能赶回来。”
刘思礼摆了摆手:
“那是他们操心的事,今日秦大人将我叫来,
不就是想要借商行的力量办事,
但我没说什么话,着急的是他们,又不是我。”
陆云逸哑然失笑,自己这位岳父在京城呆得久了,对于这等应付越来越熟练了。
“岳父,刘子贤出发了吗?”
刘思礼收敛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早就出发了,一路上我都安排了家里人照顾护送,
他若是能走到辽东,那他就捡回一条命,
若是走不到,那就是他活该。”
“岳父,救都救了,还差这一点功夫嘛。”
“唉~”
刘思礼叹了口气,有些唏嘘地说道:
“你是不知道啊,自从我做了大掌柜,
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都凑了上来,
一些人与家中还有恩情,不让他们凑上来吧,会被人戳脊梁骨。
现在正好用子贤这事,给他们一个警告,
安安稳稳地赚钱可以,但别整歪心思,到时候船翻了,谁都别想好过。”
刘思礼想起一事,问道:
“现在脑袋顶上多了个市易司,还是韩宜可来主持,
以后啊.商行早晚要受到桎梏,
你觉得商行是顺势而为还是奋起反抗?”
“我?”陆云逸有些诧异,
“岳父,您现在是商行的大掌柜,我说话算什么事。”
“商行是你一手建立,你就不心疼?”
“岳父,您是知道的,我对于钱财.向来都是那么一回事。”
刘思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商行现在的力量很大,尤其是前些日子公器私用,让不少人忌惮,
我估摸着这次准备分红,可能会有人发难,
我现在正犹豫呢,是让渡一部分权力出去,还是拼死抵抗,
你给我出个主意,你鬼点子多。”
陆云逸挑了挑眉,沉声道:
“岳父,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啊,
若咱们是个软柿子,谁都来捏一捏,
那商行迟早就变成别人的,朝廷也不希望看到这等事情发生。”
刘思礼眼中精光一闪,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知道怎么做了,你还有事吗?
若是无事可以先去衙门看看账目,也做好准备。”
“账目小婿就不看了,如此重器,还是避避嫌为好。”
“不看就不看,反正赚了不少,
对了昨日永定侯说要采买冰红茶,是什么事?
商行现在可没有掺和到军中啊,
若是开了这个先例,可是要得罪不少人。”
对于大明军中的一些采买,陆云逸是知道的,
因为钱财紧缺以及使用周期长的缘故,价格要比寻常贵上一倍有余。
不少生意都是各家勋贵在拿自己的钱硬往里填,虽然不见回钱,
但这也是勋贵们在军中扩大影响力的一种方法。
若是因为永定侯一事,
军中大肆采买应天商行的物件,这可就砸人饭碗了。
“岳父大人,卖点水还不至于,
况且永定侯刚刚封爵,根基尚浅,
未尝没有拉应天商行做助力与旁人打擂台的意思,
军中的情况只要永定侯能稳住,应天商行也不会参与过多。”
“昂~那我就放心了,商行现在越来越大,
周边村落的道路也准备同时修建,
这个时候若是得罪的人太多,闹出一些岔子,那就麻烦了。”
“岳父大人,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虽然会有曲折,但总会到达目的地。”
“呵呵.”刘思礼笑了起来,点了点陆云逸:
“你这小子,年纪轻轻说话一套一套的,
行了你去忙吧,我要回衙门。”
“岳父慢走!”
陆云逸躬身一拜,刘思礼带着人离开。
陆云逸站在工部衙门口静静沉思,过了许久,他挥了挥手:
“走,去大工坊。”
大工坊,是整个应天城南最人声鼎沸的地方,
南连聚宝门大街,再向北走就是应天府所在的府东街。
而这里之所以如此尊贵,是因为中山王府就是大工坊东侧,占据了整整一条街,
而再往东一些,便是权贵居住的彰德街。
今日,这里依旧是人山人海。
从聚宝门进入应天城的商贾小贩以及百姓都从这里路过。
陆云逸没有选择驾马,而是乘坐马车,只因为天气太热了。
来到这里,透过窗帘,
陆云逸只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还有那纷纷扰扰的嘈杂之声。
不过好在,从大工坊广兰街拐进去,一下子就变得清幽安静,
来往之人也都是各个府邸的下人以及随从。
不多时,马车摇摇晃晃,来到了广兰街的第一间铺子,
隔着很远都能看到工匠们在其中穿梭忙活,对着商铺外墙敲敲打打。
铺子占地极大,比之外面的酒楼都要大上数倍不止,
而且层高足足有四层,算是在广兰街鹤立鸡群。
陆云逸走下马车,站在门口向里眺望,
可以这么说,但凡是彰德街的府邸,一出门就能看到这鹤立鸡群的店铺。
察觉到这一点后,陆云逸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生意选址大过一切,而做这等权贵生意,更是如此。
陆云逸可以断定,仅仅是拿下这铺子,
奢侈品的生意就已经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那就要给足各位贵妇情绪价值,
以木静荷的水平,自然是不需要担心。
“看不出来啊,这女人还挺能干。”
陆云逸在心里稍稍夸赞了一番,而后又十分惋惜,
这么能干的女子入了锦衣卫的贼窝,还不能脱身。
正想着,陆云逸眼神一凝,看向在商铺不远处徘徊的一人,
那人鬼鬼祟祟,视线时不时地撇过来,带着警惕,尤其是在大热天不停擦汗的模样十分滑稽。
“锦衣卫?”
陆云逸是知道的,锦衣卫因为与俞通渊的冲突,一直在清扫内鬼,
整个衙门几乎都空了,可谓是元气大伤。
如此情况之下,怎么还能派人来监视商行?
陆云逸有些想不明白,便看向身后的冯云方,指着那人:
“去,将那人给我抓过来。”
“是!”
冯云方眼神一凝,轻轻一挥手,十几骑就冲了上去,
那人一看大事不妙,返身就跑。
但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很快就被带了回来。
他被压到陆云逸身前时,
整个人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显然是惊慌到了极点,
年龄大概二十四五岁,长相平平无比,眼神疲惫,一看就是惨遭社会毒打之人。
这倒让陆云逸皱起眉头,
京中的锦衣卫虽然荒唐得不成样子,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说说吧,谁派你来的。”
“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陆云逸往后挪了挪,站到了阴凉地里:
“本官陆云逸,不想与你废话,
你老实交代,本官就放你走,若你不交代,本官现在就宰了你!”
话音落下,就听“噌”的一声响,
巴颂就将腰间长刀抽了出来,架在了眼前这年轻人的脖子上,
他浑身抖动得更加剧烈,额头上全是冷汗。
“大人,小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别废话,大日头的站在阳光下面监视,
锦衣卫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老实交代!”
听到这句话,那年轻人面露震惊,猛地抬起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下子盯上。
他顷刻之间面如死灰,像是认命了,
不过很快,他就哭了起来,
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道:
“大人.小人真的真的是被逼无奈啊。
小人名叫纪纲,本是山东临邑的读书人。
此次进京赶考,本想着能搏个功名,光宗耀祖。
可谁能想到,半路上遭遇了叛军,盘缠被抢得一干二净,连身上书籍衣物都被抢走大半。”
纪纲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
“我身无分文,又饿又累,一路乞讨才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后,我四处寻找活计,想挣些钱财,等考试的时候也能有个落脚吃饭的地方。
可这京城里,到处都是达官贵人,
我一个小小的读书人,又无亲无故,根本没人愿意搭理我。”
他的眼神中满是绝望和无助,声音颤抖着:
“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
有一天,我在街上闲逛,突然遇到了一群人,
他们穿着衙服,自称是锦衣卫,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们干。
说只要我听话,就能给我一口饭吃,
还能给我一些钱财,明年还让我去赶考。
我当时实在是饿极了,又想着能有个安身之所,就没多想,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们。”
纪纲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
“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给我做了文书令牌,还给了我一把刀。
然后,他们就告诉我,让我来这里盯着这个铺子,
说只要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就记下来。
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些。
我也问过他们,他们不说啊
还说如果我不听话,就不让我明年考试。
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陆云逸听后,震惊不已,整个人僵在原地。
纪纲?临沂人?进京赶考?
那就对上了。
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年轻人,
竟然就是日后权倾朝野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此时的纪纲,窝囊、胆小、无助,
与自己印象中那个心狠手辣、飞扬跋扈的纪纲简直判若两人。
陆云逸满脑袋荒唐,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纪纲,问道:
“你既然是读书人,为何会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他们?
难道不知道这锦衣卫在京城的名声吗?”
纪纲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大人,我当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我在京城举目无亲,又身无分文,
如果不答应他们,我恐怕连当天都活不过去,
而且,我当时以为他们是看上了我识字,做些文书活计,没想到会是来盯大人的商铺。”
陆云逸沉默了片刻,见他还在哭哭啼啼,心中暗自思量,
纪纲虽然现在落魄,但日后必定会成为一方人物,
如果自己现在能拉他一把,说不定还能结个善缘。
想到这里,陆云逸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
“纪纲,本官是国子监匠学博士,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本不该卷入这些是非之中。
今日你既然遇到了本官,本官就给你一个机会。”
纪纲听到陆云逸的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连忙叩拜:
“学生见过博士。”
“起来起来,本官问你,你可还想参加明年的科举?”
纪纲抹了抹眼泪,随即眼中露出坚定,说道:
“大人,学生进京赶考,就是为了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出人头地。
虽然现在遭遇了这些变故,
但我心中志向从未改变,我自然还想参加考试。”
陆云逸点了点头,说道:
“好,本官今日就放你一马,
你成为锦衣卫的事本官就当不知道,也不会告知国子监。
还有你自己也得长点脑子,
在大日头下盯梢,谁看不出你有问题?
去找个阴凉地,悄悄地看,隐秘的看,别暴露了。”
纪纲听了,眼中满是感激之色,他再次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陆云逸摆了摆手,说道:
“起来起来,你个读书人怎么说跪就跪,不知廉耻啊,韬光养晦也不是这么韬.”
纪纲嘴唇嗫嚅着不说话。
陆云逸摇了摇头,有些怀疑,眼前之人真能成为锦衣卫指挥使?
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堪大用的模样。
“给他拿十两银子。”
冯云方脸色古怪,今日出门来领俸禄,俸禄没领到不说还倒搭十两。
纪纲看着手中银子,眼中泛起了泪花,怔怔的不可置信,
他扑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说道:
“大人,纪纲无以为报,只能再次向大人磕头谢恩。”
“起来起来,还要本官说多少遍啊,
你都是锦衣卫了,还整日下跪,让毛骧看到,非得宰了你不可。”
纪纲站了起来,陆云逸说道:
“你现在成了锦衣卫,后悔也晚了,只能先这么干着,
记得隐藏身份,明年要是能高中,还有翻身机会,
若是中不了,你可要当一辈子了。”
纪纲鼻子又有些发酸,险些又要哭出来。
“大人,学生知道了.”
“走吧走吧,记得找个阴凉地,别这么明显.”
陆云逸看着纪纲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再一次对熟读的史书产生了些许怀疑,
冯云方走到陆云逸身边,轻声问道:
“大人,就这么放他走了?万一他回去跟锦衣卫的人说了我们的事情”
“说就说,本官还怕他不成?
走,去黑鹰的宅子看看,装修好了没。”
冯云方听了,微微一愣,不知为何他觉得大人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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