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万两考验

苏齐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观察着。

他看到了周正手中的毛笔，笔杆已经磨得光滑，笔头甚至有些开叉。

他看到了周正身上的官袍，手肘和膝盖处，都打着不甚明显的补丁。

他还看到了周正面前的油灯，那灯油显然是劣质的，燃烧时冒着黑烟，散发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一个朝廷命官，七品县令，竟落魄至此。

苏齐心中已经有了七分判断。

就在这时，周正似乎写完了最后几个字，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端起旁边的一碗水，一饮而尽，那不是茶，就是一碗凉白开，放下水碗，他似乎才察觉到门口有人，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射出警惕的光芒。

“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凛然正气。

“深夜造访，多有打扰，还望周县令见谅。”苏齐微微一笑，带着贾诩，施施然地走进了正堂。

他没有行礼，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周正的书案上，“在下苏齐，一介商贾，途径贵地，听闻周县令两袖清风，爱民如子，特来拜会。”

周正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商贾？

他最不喜的，便是与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打交道，尤其是，对方二人深夜潜入县衙，形迹可疑，绝非善类。

他的手，已经悄悄摸向了桌案下的一根水火棍。

“本官与阁下素不相识，二位深夜擅闯官衙，已是重罪，若不说明来意，休怪本官将你们拿下，打入大牢。”周正的语气冰冷，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

苏齐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果然，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他要的就是这股劲儿。

“周县令莫要动怒。”苏齐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自顾自地拉过一条长凳坐下，动作熟稔得仿佛是在自己家。

他翘起二郎腿，看着周正，慢悠悠地开口道：“我说了，我是个商人。商人嘛，不做亏本的买卖。我来找周县令，自然是想和县令大人，谈一笔生意。”

“生意？”

周正的眼神愈发冰冷，“本官这里，没有什么生意可谈！请回吧！”

“别急着拒绝嘛。”苏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我这笔生意，对周县令来说，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出钱。白花花的银子，一万两，用这笔钱，周县令可以修缮县衙，可以加固河堤，可以救济流民，可以把你所有想做而没钱做的事情，全都做了。”

周正的呼吸，猛地一滞。

一万两！

这个数字，对他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他这三年来，全部的俸禄加起来，也不过百两，若有这一万两，长乐县许多积弊已久的问题，确实都能迎刃而解。

他看着苏齐，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那丝挣扎就被更加坚定的冰冷所取代。

“条件呢？”他冷冷地问道。

他比谁都清楚，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苏齐笑了。

鱼儿，上钩了。

“条件很简单。”

苏齐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长乐县临河，漕运便利，我有一批货，需要从这里下船，运往外地，我希望，在我的货船经过长乐县地界时，周县令能够......行个方便。”

周正的瞳孔，猛地一缩。

“什么货？”

“这个，周县令就不必知道了。”苏齐笑得像一只狐狸，“你只需要知道，这批货很重要，不能见光，更不能被任何人查验，你只需要在我的船队经过时，让巡河的衙役们，都回去喝杯茶，就行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这是走私！

而且是规模极大的走私！

周正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荒唐！”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苏齐的鼻子怒喝道：“你当本官是什么人了？是那些见钱眼开，出卖朝廷法纪的贪官污吏吗？！一万两就想收买本官？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因为愤怒，清瘦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我告诉你们，只要我周正还在长乐县一天，就绝不容许任何宵小之辈，在此地行此等无法无天之勾当！”

“来人啊！”他猛地抄起桌下的水火棍，厉声大喝，“将这两个奸商，给本官拿下！”

然而，他喊了半天，门外却寂静无声，没有一个衙役进来。

周正心中一沉。

这才意识到，对方敢深夜前来，必然是有所依仗，但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握紧了手中的水火棍，摆出一个戒备的姿势，眼中燃烧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火。

看着他这副模样，苏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周正！好一个长乐县令！”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轻浮和商贾之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的威严与凌厉。

他的目光如电，直视周正。

一直垂手立于一旁的贾诩，也在此时缓缓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了一块令牌，轻轻放在了桌案上。

令牌通体由玄铁打造，正面是锦绣山河，背面，则是一个龙飞凤舞的‘钦’字。

如朕亲临！

看到这块令牌，周正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手中的水火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齐，又看看那块令牌，大脑一片空白。

“你......你们......”

苏齐看着他震惊的模样，缓步上前，亲自将他扶住，声音变得温和而有力：“周县令，方才，是本官在试你，事实证明，贾文和没有看错人，你，也的确没有让本官失望。”

“本官，大夏钦差、锦衣卫指挥使，苏齐。”

“奉陛下密令，彻查江南，本官现在需要一个在江南本地，信得过，靠得住，有能力，更有风骨的官员，来做我的眼睛，我的手脚。”苏齐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周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周县令，你，可愿助本官一臂之力，还这江南之地，一个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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