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外汇
种苹果部长难得有这份闲心，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炉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锅体在高温下颜色变得更深。
大约过了四十多分钟，就在众人等得有些心焦时，锅盖中央那个带按压杆的散压圆筒突然有了动静！
先是细微的“嘶嘶”声，接着，那根连杆顶端的小活塞（阀芯）开始被锅内的蒸汽压力缓缓顶起，一股股白色的蒸汽开始从圆筒侧壁预留的小孔中持续喷射出来，发出越来越响亮的“哧——哧——”声！
这声音在安静的等待中格外清晰，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开始呼吸。
又煎熬般地等了十几分钟，“哧哧”的喷气声依然稳定。
党建国示意可以了。两个小伙子立刻用厚厚的湿毛巾包住锅耳，小心翼翼地将这滚烫的“凶器”从炉火上抬了下来，放在地上。
围观人群像个炸弹的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大家再退远点！”党建国高喊一声，自己也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根准备好的木棍（保险起见，不用手直接按），对准散压圆筒顶部的按压杆，用力往下一压！
“噗呲——！！！”
一股远比之前猛烈十倍、带着滚烫水汽的白色蒸汽柱如同小型喷泉般，从圆筒顶部呼啸着冲天而起！
巨大的泄压声浪在院子里回荡，持续了十几秒才渐渐平息，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肉香和调料的蒸汽味道。
待蒸汽彻底散尽，党建国再次用湿毛巾隔热，先扳开机械锁的方形铁棍，然后咬紧牙关，用力旋转那依然滚烫的锅盖。
“啵”的一声轻响，锅盖被拧开了。
刹那间，一股无法形容的、霸道绝伦的浓郁肉香，如同实质般从锅口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小广场！
这香气醇厚、深沉，带着骨头里熬出的胶质感和土豆的淀粉甜香，比普通铁锅炖煮数小时还要诱人百倍！
所有人的鼻子都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肚子里的馋虫被彻底唤醒。
种苹果部长凑近锅边，看着锅里那已经炖得骨肉分离、近乎脱骨的肉块和软糯起沙的土豆，再看看旁边那堆“狗都嫌”的光骨头棒子，此刻也仿佛被赋予了灵魂，散发着油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拿起筷子，戳了戳一块颤巍巍的蹄筋，转头问党建国，语气带着强烈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问到：
“建国，这……能行？！”
他问的不仅是肉烂不烂，更是这口锅所代表的技术路线和实用价值，以及高原那边的价值！
党建国立刻领会，斩钉截铁地回答：
“当然能行！首长！ 这就是我们根据‘帕平锅’（Papin's digester）原理自制的！
我给它起了个咱中国人自己的名字——高压锅！
利用密封环境产生的高温高压蒸汽，大大缩短烹饪时间，尤其是对付难熟的食材和骨头！
目前我们条件有限，只能用铸铁，密封靠的是土办法（螺旋密封），笨重了些。
要是有轻便耐腐蚀的不锈钢，或者导热更好的铝合金，这锅的重量能减半，加热还能更快，更省燃料！”
“好！好！好！”
种苹果部长连说三个好字，用力拍了拍锅边（被烫得缩了下手也毫不在意），
“这东西好！不在于它多漂亮多先进，就在于它简单、皮实、顶用！
这个思路好！解决大问题！”
他直接抄起一双筷子，夹起一块软烂的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眼睛更亮了：
“嗯！入味！烂乎！好东西！”
众人早已按捺不住，纷纷上前品尝。
食堂大师傅尝了一口汤，惊为天人：“我的乖乖！这味儿……比我用砂锅煨一天还足！党科长，这锅，咱食堂必须得要几个！”
在一片乱七八糟的赞誉声中，党建国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花了那么多钱，总算有了个交代！
趁着气氛热烈，党建国转向刘飞，提出了酝酿已久的想法，说到：
“刘司长，您看，这高压锅和工兵铲，都是咱们自力更生搞出来的新东西。
能不能请您帮忙联系下外贸部的王利民科长？抓紧时间，通过华润公司，去香港或国外把专利给注册了！
然后咱们争取批量生产一批，参加明年的广州出口商品交易会！ 说不定能换回宝贵的外汇！”
“外汇？！”刘飞一听这两个字，眼睛瞬间比炉火还亮，“好主意！建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联系老王！”
这不仅能回本，还有可能能创汇，简直是意外之喜！
听到“外汇”和“出口”，正在啃骨头的种苹果部长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发话了：
“建国，刘飞！我看这事儿光靠你们‘临时产业科’小打小闹不行！这样，你们俩立刻研究一下，需要哪些关键设备，拉个清单！ 我们以科工委后勤部的名义，专门组建一个高压锅生产厂！要形成规模！”
党建国正眼巴巴看着那块带点筋膜的骨头被首长夹走，内心泪流满面，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说：
“首长，这……这生产日用炊具，好像是轻工业部管的范畴吧？”
他有点懵，这跨界是不是有点大？
种苹果部长眼睛一瞪，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什么轻工业部？这锅明明是为了解决高原边防部队吃饭难的问题才研发的！是正儿八经的军用产品！
再说了，从头到尾是我们后勤处临时产业科研发、试制、验证的，跟轻工业部有半毛钱关系？
我看呐，就该我们搞，就得我们搞！”
这逻辑，强悍得让人无法反驳。
党建国一时语塞，不过脑子转得飞快，趁机提出困扰已久的问题：
“首长高见！
不过……您看，我们这‘临时产业科’的名字，实在有点名不副实了。
主业副业都干着，哪头都不像。
要不……干脆改个名？叫……‘三产科’怎么样？”
他想往“第三产业”上靠，显得不那么“不务正业”。
种苹果部长闻言，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摇摇头，说到：
“‘三产’？听着像服务社（指机关内部的理发、洗澡等服务部门）。
你们这部门性质不一样，是工农结合，搞生产搞创新的新部门……”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工兵铲和高压锅，又想起党建国搞的玻璃棚和土豆地，灵光一闪，一拍大腿，笑道：
“有了！你们这部门，工人农民的事儿都掺和，就叫‘民工科’！贴切！”
党建国只觉得一道天雷滚滚劈在头顶，内心瞬间翻腾起无数个白眼，差点当场石化。“民……民工科？！
得嘞……合着我这堂堂科长，直接变‘民工头子’了？”
这名字充满了时代特色的简单粗暴，让他哭笑不得。
但在首长面前，他只能把满腹的槽点咽回去。
心里安慰自己，还好不是民科。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到：
“是！首长！民工科……挺好，通俗易懂！”
种苹果部长满意地点点头，又想起一事，说到：
“对了，建国，把那个工兵铲的专利，也一并申请了！都是好东西！”
提到专利，党建国脸上的笑容收敛了，露出一丝忧虑和谨慎：
“首长，专利这事儿……
如果注册在咱们科工委或者我个人名下，我担心……
到时候别的系统、别的厂子，打着‘支援建设’、‘推广技术’的旗号，直接拿去仿造，低价甚至免费铺开……
我这小小科长，恐怕顶不住压力啊……”
他点到即止，但意思很明白——专利在国内可能形同虚设。
种苹果部长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深深看了党建国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玩味，说道：
“行啊，小鬼头，心思还挺活络。说吧，你肚子里又憋着什么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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