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结局

到了除夕这天，小院里飘着炖肉的香气，混着浆糊的味道，格外热闹。

代春艳正踩着板凳，往门框上贴春联，红纸金字，映得她脸上喜气洋洋。

“兰兰，浆糊再递点来！”代春艳回头喊，棉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手腕上那只半旧的银镯子。

代兰亭端着浆糊碗跑过去，仰头看春联：“二姑，这字写得真精神，是姑父写的？”

“可不是嘛，你姑父就这点能耐，过年写春联不用求人。”代春艳嘴上打趣，眼里却闪着光。高卫东在一旁嘿嘿笑，斧头顿了顿：“写得不好，凑合用。”

正说着，高美琴拎着一篮子馒头进来，蒸笼布掀开，白胖的馒头冒着热气，顶上点着胭脂红：“妈，馒头蒸好了，您看这花样还行不？”

代春艳从板凳上下来，拿起一个捏了捏：“嗯，面发得挺软和，比上次强。”她转向代兰亭，“晚上包饺子，你二姑父拌的白菜猪肉馅，保管香。”

傍晚时，院子里挂起红灯笼，昏黄的光透过薄雪，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影。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代春艳揉面，高卫东高卫东擀皮，高文华跑去灶房守着火，代兰亭和高美琴、高美英负责包。

面团在代春艳手里转着圈，很快变成匀匀实实的长条，她用刀切成小块，高卫东拿起一块，擀面杖一压，转着圈擀起来，眨眼间就成了中间厚边缘薄的饺子皮。

“兰亭，你这饺子捏得挺好看啊。”高美琴看着代兰亭手里捏出的花边，“比我包的强多了。”

代兰亭笑了笑，没说话。

这还是上一世练出来的。

她捏起一个饺子，指尖沾了点水，沿着皮边抹了圈，两手一合，轻轻一挤，花边就出来了。

高卫东在一旁插话说：“今年不一样，家里多了兰兰，热闹。”

“等会儿煮饺子，给你盛几个带硬币的，吃到了来年有福气。”

代春艳拍了下他的胳膊：“就你话多，赶紧擀皮。”嘴上说着，手里却多捏了个硬币，悄悄包进饺子里。

饺子下锅时，沸水“咕嘟咕嘟”地响，白胖的饺子在锅里翻滚，像一群调皮的鱼。

高文华眼睛都绿了。代兰亭看着蒸汽从锅盖缝里冒出来，心里暖融融的。

前世她有儿有女有丈夫，可是总一个人过年，冷冷清清的，今年有二姑一家陪着，才真正有了过年的滋味。

大年初一，代兰亭是被鞭炮声吵醒的。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窝里，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鞭炮声，不想起。

二姑在院里喊：“兰兰，起来吃饺子啦！”她闷声应着，却赖在炕上不动。

高美琴推门进来，笑着掀她的被子：“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我妈把饺子都端上桌了。”

代兰亭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不起，过年就该躺着。”她往被窝里缩了缩，“你们先吃，我再睡会儿。”

高美琴无奈地摇摇头：“行，给你留着，凉了我再给你热。”

等代兰亭慢悠悠地起来，已经快中午了。桌上的饺子还温着，二姑正坐在炕边纳鞋底，见她出来，笑着说：“可算醒了？锅里还给你留着红糖粥呢。”

代兰亭端起碗，喝着甜甜的粥，心里美滋滋的。

大年初一不用干活，就该这么懒洋洋地待着。她靠在炕头，看二姑纳鞋底，听高卫东跟邻居在院里闲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身上，暖得让人犯困。

初三上午，代兰亭已经泛了两天的懒了，高美琴来找代兰亭：“兰亭，镇上今天有集市，去不去？听说有卖糖画的，还有捏面人的。”

代兰亭一下子来了精神：“去！”她从炕上爬起来，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等我会儿，我梳个辫子。”

两人揣着零钱，裹紧棉袄往镇上走。

路上碰到不少拜年的人，都穿着新衣服，脸上带着笑。高美琴心情很好，一路哼着小曲，代兰亭跟她并排走着，看路边的积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镇上果然热闹，集市上挤满了人，叫卖声此起彼伏。糖画摊前围了不少孩子，老师傅手里的勺子转着圈，很快就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高美琴拉着代兰亭凑过去：“要一个不？我请你。”

代兰亭刚要点头，就听到有人喊她：“代兰亭？”

她回头一看，竟是沈归燕。他穿着件深蓝色的棉袄，站在不远处的布摊前，手里还拿着块花布。代兰亭心里一跳，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他。

“沈同志，你也来赶集？”代兰亭走过去，脸上有点热。

沈归燕笑了笑：“嗯，给我妈买点东西。你们也来玩？”他看了眼旁边的高美琴，“这位是……”

“这是我堂姐，高美琴。”代兰亭介绍道，“堂姐，这是沈归燕同志。”

高美琴笑着点点头：“沈同志好，上次多亏你了。”

“应该的。”沈归燕把手里的花布递到她们面前，“你们帮我看看，这花色我妈能喜欢不？我不太懂这个。”

布是淡绿色的，上面印着细碎的白梅花，看着素雅又好看。代兰亭摸了摸布料：“这料子摸着挺舒服，花色也好看，阿姨肯定喜欢。”

高美琴也说：“是啊，这颜色显年轻，做件罩衣正合适。”

沈归燕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怕买不好。”他付了钱，把布叠好放进包里，“你们要去哪儿？我跟你们一起逛逛？”

代兰亭心里乐意，嘴上却没说什么。高美琴看出她的心思，笑着说：“好啊，我们正想去前面看看糖画呢。”

三人一起往糖画摊走，沈归燕话不多，但总能在合适的时候接上话。

看到捏面人的，他指着一个孙悟空问代兰亭：“这个像不像？”代兰亭笑着说：“挺像的，就是脸圆了点。”

快到中午时，集市上的人渐渐少了。沈归燕说：“我送你们回去吧。”

三人一路无话。

到了家门口，高美琴笑着说：“沈同志，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沈归燕看了看天色：“不了，我还得早点回去，我妈该等着急了。”他看向代兰亭，“那我先走了。”

“嗯。”代兰亭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手里的沈归燕送的风车还在轻轻转着。

高美琴撞了撞她的胳膊：“傻站着干啥？人都走远了。”

代兰亭回过神，脸上红扑扑的：“姐，你别乱说。”

“我乱说啥了？”高美琴笑着挤眼睛，“我看沈同志对你有意思，你呢？对人家有没有意思？”

代兰亭低下头，抠着风车的纸边，没说话，耳尖发烫，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院里的红灯笼还亮着，风一吹，晃悠悠的。

代兰亭抬头看着，心里像灌满了蜜糖，甜丝丝的。

人生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真的好不容易，而往后的日子，一定也会像这红灯笼一样，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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