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以柔克刚

财政司司长办公室。

法式座钟的钟摆来回晃动，孟元白手中的钢笔突然在文件上划出一道墨痕。

"还没到账？"

他猛地将钢笔拍在红木办公桌上，震得青瓷笔洗里的清水荡出涟漪。

"中央拨付的三百万专项资金，为什么还没到地方账上？"

刘秘书额角渗出冷汗，手指不安地摩挲着公文包皮质表面。

"司长，龙少帅府今早下了手令......说前线军情紧急，要'军事优先'......"

"混账！"

孟元白一把掀开鎏金台灯罩，灯光将他铁青的脸照得阴森可怖。

"这是教育专款！他龙瑞珩也敢截？"

"不止如此......"

刘秘书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更低。

"少帅要求财政司......填补上月军费缺口......"

办公室骤然寂静。

窗外梧桐树上，一只知更鸟扑棱棱飞走，惊落几片枯叶粘在玻璃窗上。

孟元白缓缓摘下金丝眼镜，镜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好个龙瑞珩。"

他忽然冷笑，手指抚过桌角镶嵌的金算盘，眉头却深深皱起。

"这小子突然发什么疯？"

镀金电话机转盘转动七圈后，听筒里传来龙瑞珩低沉的嗓音。

"孟司长。"

"少帅，最近可好？"

孟元白语气热络，手指却紧紧绞着电话线。

"听说前几日荣宝斋出了点意外？"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开合的脆响，龙瑞珩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孟司长消息倒是灵通。"

孟元白干笑两声。

"这军政一家，自然要多关心。"

他话锋一转。

"不过少帅，最近财政司这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哦？"

龙瑞珩尾音上扬。

"孟司长何出此言？"

"这个......"

孟元白斟酌着词句。

"中央拨付的教育专款，少帅为何突然截留？若是孟某哪里做得不妥，还请明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孟司长言重了。只是......"

龙瑞珩顿了顿.

"令爱近日行事，倒是比孟司长干脆得多。"

孟元白手中的钢笔"啪"地折断，墨水染红了掌心。

"小女？她......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

龙瑞珩语气轻描淡写。

"不过是往我府上丫头身上砸了个砚台，正巧砸在我伤口上。"

孟元白的脸色瞬间煞白。

"这......这......"

"哦对了。"

龙瑞珩仿佛突然想起什么.

"令爱还说，要查查那个丫头的底细。孟司长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电话线在孟元白手中绷得笔直，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少帅，这一定是误会！小女年纪小不懂事......"

"二十有三了吧？"

龙瑞珩打断他。

"比我家那个丫头还大两岁。"

孟元白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少帅放心，我这就带小女登门赔罪！"

"不必了。"

龙瑞珩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孟司长还是先把军费缺口补上吧。毕竟......"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有些事，查起来对谁都不好。"

电话挂断的忙音像一记记耳光，抽在孟元白脸上。

他缓缓放下听筒，发现自己的手竟在微微发抖。

......

孟公馆书房内，水晶吊灯将孟小璐惨白的脸照得无所遁形。

"啪！"

孟元白一掌拍在黄花梨书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滴。

"你疯了？敢在少帅府动手？知不知道现在军费都要经他龙瑞珩的手？"

孟小璐攥紧蕾丝裙摆，指节发白。

"我不过教训个不懂规矩的丫头！"

"你！"

孟元白一把扯下墙上挂的西洋剑，剑鞘指着女儿鼻尖。

"那是普通的丫头吗？龙瑞珩为了她，连中央专款都敢截！"

"不过是个下贱佣人！"

孟小璐猛地抬头，眼中闪着泪光。

"表哥居然为了她凶我！"

孟元白冷笑一声，剑鞘重重敲在茶几上，一套珐琅茶具应声而碎。

"蠢货！龙瑞珩是什么人？当年他带兵剿匪，为个马夫都能屠人满门！"

瓷片飞溅，划过孟小璐的手腕，血珠渗入蕾丝花纹。

她倔强地抿着唇。

"那又怎样......"

"怎样？"

孟元白突然俯身，捏住女儿下巴。

"你不是喜欢他吗？就这点脑子？"

孟小璐瞳孔一缩。

"听着。"

孟元白松开手，从酒柜取出白兰地，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

"要想得到龙瑞珩，就得学会......"

他递过酒杯。

"以柔克刚。"

孟小璐没接，眼中满是不甘。

"他既在乎那个丫头。"

孟元白将酒杯硬塞进她手里。

"你就该对她更好。"

"凭什么？！"

"就凭这个！"

孟元白突然掀开地毯，露出暗格里的账本。

"龙家捏着我们多少把柄？你倒好，上赶着给人送刀子！"

孟小璐咬破了下唇。

"下午去少帅府。"

孟元白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得可怕。

"给龙瑞珩赔罪，给那个丫头送礼。"

见女儿仍不松口，他突然掐住她手腕伤口。

"表面功夫都不会做？教训那丫头，只需在背后下手！等龙瑞珩厌了她......"

孟小璐眼中渐渐浮现阴冷的笑意。

"这才是我女儿。"

孟元白满意地松开手，取出锦盒推到她面前。

"翡翠项链，南洋来的。记住——"

他抚过女儿发间摇摇欲坠的珠钗。

"珍珠要慢慢磨才能圆润，人也一样。"

少帅府西花厅内，自鸣钟刚敲过四下。

孟元白父女在红木太师椅上已等候半个时辰，茶几上的龙井早已凉透。

"少帅到！"

随着侍卫一声通报，龙瑞珩大步踏入花厅，军装笔挺，身后跟着一袭素色旗袍的聆月。

孟元白立即起身，孟小璐却慢了一拍，目光在触及聆月时闪过一丝阴鸷。

"孟司长今日好雅兴。"

龙瑞珩在主位落座，手指轻叩扶手。

"带着令爱来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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