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交易

他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毛线袋。

"什么交易？"

"钱免了。"

他抽出一缕藏青色毛线在指间缠绕。

"你给我织件毛衣。"

聆月劈手夺过毛线袋，哗啦倒出所有藏青色线团。

"我不会织男士......"

"所有债务。"

龙瑞珩突然逼近，将她困在办公桌与自己之间。

"包括之前那五千块。"

空气骤然凝滞。

五千大洋足够普通人家生活好几年了，就换一件毛衣？

她狐疑地打量他含笑的眉眼，突然悟了——人傻钱多。

"成交。"

她故意把毛线揉得沙沙响，心想权当给资本家打工。

龙瑞珩却突然抢回毛线袋，一把将她按进会客区的真皮沙发。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他单手撑在沙发扶手，军装布料擦过她的脸颊："以后每天来军政府报到，直到织好。"

聆月又惊又怒，挣扎着想要起身，“你存心折腾我？”

"毕竟。"龙瑞珩俯身，"某些人说过'权贵不懂百姓苦'。"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

"我怕有人往毛线里掺砒霜。"

聆月耳根发烫。

昨日随口发泄的怨言，竟被他原原本本记在了心上。

转念又想，若加紧赶工，半月便能重获自由。

"想好了？"

龙瑞珩指尖勾起一缕她散落的鬓发。

"行。"

她夺过毛线针，银牙暗咬。

龙瑞珩得逞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像极了盯上猎物的狐狸。

他慢条斯理地坐回办公椅，军靴搭在桌沿，一副等着验收成果的悠闲模样。

于是，办公室里只剩下毛线针轻微的碰撞声，和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响。

聆月垂眸织着毛衣，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灼热、专注，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让人坐立难安。

正午时分，窗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喧哗。

聆月放下毛线针，快步走到窗前。

远处，黑压压的游行队伍如潮水般涌动，横幅连成一片，在风中猎猎作响。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标语，却能听到隐约的口号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

"去看看。"

龙瑞珩头也不抬地吩咐。

薛副官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匆匆返回。

"少帅，是抗议游行的队伍，喊着  '  血债血偿，严惩黑砖窑  '、'  释放同胞，还我公道  '  的口号。"

他压低声音。

"他们要求警察署立即逮捕吴德，并释放昨日抓捕的抗议者。游行人数比昨日锦华百货门口翻了几番，至少有数千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汤科长办事效率果然——"

话到一半，他突然瞥见沙发上竖起耳朵的聆月，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噤声。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

"呃……那个，少帅，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说罢，几乎是落荒而逃。

汤科长？聆月指尖一顿。这称呼听着像是警察署的人。

可警察署不是在镇压游行吗？为何又会有人暗中推动？

而龙瑞珩在这场风波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她抬眼望去，正对上龙瑞珩似笑非笑的目光。

"好好织，不许偷懒。"

他转着手中的钢笔，翻过一页文件，漫不经心道。

显然，他没打算解释。

聆月抿了抿唇，重新拿起毛线针。

军政府的机密，她自然没资格过问。

但针脚却不知不觉织错了几针，藏青色的毛线上，仿佛映出了远处游行的喧嚣，和那个讳莫如深的"汤科长"。

接下来的日子，锟城的局势越发紧张。

每天清晨，聆月出门时都能看到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挤满街道，而警察挥舞着警棍，粗暴地将抗议者塞进囚车。

呼喊声、哭嚎声、警哨声交织在一起，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压抑的躁动中。

第五天午后，毛线针正在聆月指尖灵活地穿梭着，薛副官匆匆推门而入。

"少帅，游行队伍已经扩大到上万人，码头工人开始罢工，各大学的学生也在组织罢课。警察署那边......恐怕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守卫敲门通报。

"少帅，警察署汤科长求见。"

聆月心头一跳——果然，汤科长是警察署的人。

"让他进来。"

龙瑞珩放下钢笔，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约莫三十岁的男人大步走进来。

"少帅，一切按您的计划进行，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汤旭的声音低沉有力。

他是龙瑞珩的人？聆月手中的毛线针差点掉落。

"现在抓了多少人？"

龙瑞珩问道。

"将近一千人，牢房早就塞不下了，连马厩和牛棚都临时关满了人。"

汤旭擦了擦额头的汗："白永寿那个老狐狸，派我来请求军政府支援镇压。"

"警力不够用了？"  龙瑞珩冷笑一声，  "他倒会使唤人。"

"何止不够用！"

汤旭压低声音。

"被抓人员的家属都加入了游行，这两天警察署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更麻烦的是，白永寿还下令不给关押人员送食物，已经有家属开始绝食抗议了。"

"自作孽不可活。"

龙瑞珩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被关押学生的身份都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

汤旭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名单。

"锟城市长之子、建设局局长之女，还有几个大商户的公子小姐，都在里面。照片已经拍好了，您看——"

他递过一叠照片，画面中，衣着华贵的年轻人挤在肮脏的牢房里，脸上满是愤怒与恐惧。

"匿名交给《锟城日报》《新闻报》，让他们重点报道这些学生的遭遇。"

龙瑞珩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照片。

"尤其是这几个，要给特写。"

"明白。那白永寿那边......"

"告诉他，军队粮草见底，饷银都拖欠两月了。这种时候贸然出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龙瑞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让他自己想办法，实在缺人手，就让他把警察署家底掏空。”

汤旭一愣，随即会意："属下这就去办。"

......

警察署督察长办公室里，白永寿听完汇报，猛地拍案而起。

"什么？没钱镇压？他龙瑞珩分明是想趁火打劫！"

汤旭低着头。

"白督察，现在游行队伍已经扩大到上万人，光靠我们的人手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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