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小骗子

"才不会。"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被声音里的颤抖出卖。

这个怀抱太过温暖，让人产生可以永远停留的错觉。

带着薄茧的拇指抚过她鼻尖，龙瑞珩轻笑。

"小骗子。"

随即一个羽毛般的吻落在她眉心，轻得像是怕惊碎一场梦。

聆月逃也似地退开。

她不敢看龙瑞珩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的柔情太过危险，仿佛多看一眼就会万劫不复。

走到庭院中央的喷泉处，一阵莫名的冲动让她回头。

二楼的窗边，那个挺拔的身影依然伫立，阳光为他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皮手套死死攥住手包，聆月强迫自己转身。

鹅卵石小径上，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页被风吹起的信笺，终究飘远了。

在军政府织毛衣的这段日子里，聆月的心从未真正平静过。

每当夜深人静，李苗和王琳凄楚的面容就会浮现在她眼前，她们的哭喊声仿佛就在耳边回荡。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定要想办法救出她们。

龙瑞珩前日里利用《锟城日报》曝光黑砖窑的雷霆手段给了她启示。

若能够拍到欧阳琛一伙人虐待姑娘们的罪证，或许......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

清晨，她再次乔装改扮。

将长发紧紧盘起，戴上粗布帽子，换上灰扑扑的男式短褂，把心爱的相机小心地藏在包袱最底层。

站在镜子前，镜中俨然是个清秀的小伙计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晨光中的砚云阁比记忆里更加森严。

大门外站着四个彪形大汉，腰间都别着明晃晃的短刀。

聆月镇定地走上前，故意粗着嗓子说。

"这位大哥，我是沁香楼送菜的。"

"沁香楼？"

守卫的刀疤脸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粗粝的手指翻开登记簿。

"今日没有点外食。"

聆月弓着背，让声音沉在喉咙里。

"许是小的记错门牌......"

"站住！"

另一个守卫突然抽动鼻子。

"你身上什么味？"

冷汗瞬间浸透里衣。

聆月昨晚特意用臭鱼汁熏过衣服，却忘了掩盖手腕内侧的茉莉香膏。

就在守卫伸手抓来时，巷口突然传来酒坛碎裂声。

"抓住那个偷酒贼！"

趁着混乱，她闪进暗巷，后背紧贴潮湿的砖墙。

不多时，看没人追来，聆月绕到砚云阁后院围墙外，心瞬间沉了下去。

不仅围墙比上次高出许多，墙下还新增了巡逻的守卫。

她躲在树丛中观察，发现守卫每半刻钟就会巡视一圈，根本没有翻墙的机会。

无奈之下，她只得悻悻离去。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前。

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周府"的鎏金匾额，门前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

这必定是商会会长周噬金的宅邸了！

聆月突然想起那日在砚云阁偷听到的消息——下月三号这里将举办艺展拍卖会。

她眼前一亮：这或许就是揭露真相的最佳时机！

正愁着如何混入拍卖会，门口一张招工告示吸引了她的注意。

周府正在招募后厨杂役！

聆月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咚咚咚"——她鼓起勇气敲响了周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位面容严肃的老管家。

聆月连忙作揖："小的来应聘杂役。"

老管家上下打量她："后厨的活可不轻松，你这身板......"

"小的虽然瘦，但力气大着呢！"

聆月急忙展示自己并不存在的肌肉。

"工钱多少无所谓，只要管吃住就行！"

经过一番软磨硬泡，老管家终于松口："那......先试用一个月吧。"

当天晚上，聆月回家收拾行装。

她对母亲谎称公司要加班，得住在宿舍一段时间。

母亲虽然心疼，但想到女儿一向懂事，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往她包袱里塞了几个煮鸡蛋。

次日清晨，聆月背着简单的行囊来到周府。

老管家带她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后厨。

扑面而来的油烟味呛得她直咳嗽。

"这是新来的杂役。"

老管家把她交给一个中年厨头。

"让他洗菜吧。"

聆月站在周府后院的菜桶旁，望着堆积如山的青菜，手指被冰凉的井水泡得发白。

她咬着牙，用力搓洗着菜叶上的泥土。

“喂，新来的，别偷懒！”

厨头拎着木勺走过来，用勺柄敲了敲桶沿。

“天黑前这些菜都得洗完，否则今晚没饭吃！”

“是、是！”

聆月连忙低头加快动作，心里却暗骂周噬金铺张浪费。

——上百桶菜，光是后厨就有三十多个佣人，这哪是吃饭，分明是喂猪！

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主动和她打招呼。

"新来的？我叫阿力。"

他麻利地演示如何用鬃刷刷洗松茸。

"这种金贵的要顺着纹路，否则周会长尝出异味会剁手。"

水井轱辘的吱呀声里，聆月偷眼打量偏院。

酉时三刻，有蒙着黑布的推车经过，地上留下几滴暗红痕迹。

最奇怪的是运送"白玉兰"的伙计——他们脚上的皮鞋价值十块大洋，根本不像杂役。

"你指节太细了。"

阿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我在怡红院当护院时，姑娘们的手......"

聆月心头一紧，急忙解释。

"家里遭了变故......欠了不少债......"

阿力同情地点点头，热心地教她如何快速洗菜。

在教她周府的规矩时，阿力突然压低声音。

"记住，在这里干活，看到什么都当没看见。前阵子有个丫鬟不小心撞见了不该看的，第二天就......"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聆月心头一凛，手指微微发抖。

不该看的？  她几乎能确定，阿力说的，就是周噬金和欧阳琛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一边机械地洗着菜，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拍卖会就在八天后，她必须在这之前摸清周府的布局，找到最佳的拍摄位置......

她知道，一场危险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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