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失足妇女
水晶吊灯悬在穹顶，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得满室生辉。
猩红色的地毯从宴会厅入口一直铺到主舞台，两侧摆放着精心修剪的插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槟与花香混合的气息。
各界商业精英陆续到场。
他们大多身着定制西装，手提公文包，脸上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彼此间颔首致意，低声交谈着近期的商业动态。
宴会厅内人头攒动，各大报社的记者们早已占据了有利位置，相机镜头对准入口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重要瞬间。
月龙轩作为近年来锟城新兴的商业集团，自然也收到了主办方的邀请函。
不过，创始人聆月董事长素来不喜交际场合，便委派公司总经理李苗女士代为出席。
李苗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长发利落地挽成发髻，露出纤细的脖颈。
她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会场，正低头翻看手中的资料，指尖划过纸张的动作轻柔而专注。
“李总，没想到月龙轩派来的代表这么年轻。”
邻座一位中年企业家主动搭话，他是本地一家纺织厂的老板，之前在商业酒会上见过聆月，却从未见过李苗。
李苗抬起头，礼貌地笑了笑：“王总过奖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
就在这时，主持人走上舞台，拿起话筒：
“各位来宾，各位记者朋友们，大家上午好！欢迎来到《经纬商刊》企业家访谈会的现场……”
随着主持人的开场词，访谈会正式拉开帷幕。
会上，主持人邀请各位企业家上台分享经营理念，台下的记者们不时举手提问，气氛热烈而有序。
李苗安静地坐在席位上，认真倾听着每一位企业家的发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她注意到，在座的各界企业家几乎都是男性，偶尔有几位女性，也多是作为企业高管陪同老板出席。
像她这样作为企业代表单独参会的女性，仅此一人。
轮到记者提问环节时，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一位穿着灰色西装的男记者率先站起来，他来自本地一家以犀利报道闻名的报社，手里的话筒被捏得紧紧的。
“李总您好，我是《锟城晚报》的记者。”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扫过李苗。
“听闻月龙轩雇佣了不少从前'绮梦'出来的女子。众所周知，那种地方的女子名声不佳，寻常商号避之不及，为何贵号偏偏反其道而行？莫非月龙轩专收这等'失足妇女'？”
此言一出，会场内顿时响起几声轻笑，几位穿长衫的老派商人甚至摇头晃脑，面露讥讽。
还有些记者则兴奋地举起相机，对准李苗，等着看她如何应对这个尖锐的问题。
李苗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她等台下的笑声渐渐平息，才缓缓站起身，抬眼直视那位记者。
"这位先生，绮梦倒闭，是因违法经营，与其中做工的女子何干？她们也都是受害者。"
“若照此理，某家钱庄若是倒闭，莫非里头的账房先生、伙计也都成了'失足男子'？”
台下的哄笑声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苗身上。
那位提问的记者脸色微微一沉，刚想反驳，却被李苗继续说的话打断。
“月龙轩之所以愿意录用她们，是因为我们看到了她们身上的闪光点。”
李苗的目光扫过台下，语气诚恳。
“她们中有人精通刺绣，有人擅长算术，更有人能说流利的外语，可与洋行直接洽谈生意。她们凭本事吃饭，有何不可？”
“我们相信，一个人的价值不应该被过往的工作经历定义，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重新开始的权利。”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再者，月龙轩的经营理念是‘以人为本’。我们招聘员工，看重的是能力和品行，而不是性别、出身或者过往的经历。”
“这些女性员工进入月龙轩后，凭借自己的努力赢得了客户的认可，为公司的发展做出了贡献。她们用实际行动证明，只要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就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至于您说月龙轩是专收失足妇女的地方，我想这是对我们公司的误解。”
李苗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如果一个企业愿意给那些曾经身处困境的人一个机会，这不仅不是污点，反而是一种担当。”
"况且，如今已是民国，提倡男女平等。若仍以旧时代的眼光看待女子，岂不是与时代脱节？"
“我倒想问问这位记者朋友，您在报道新闻时，追求的是客观真实，还是为了博眼球而肆意抹黑？”
一番话掷地有声，台下鸦雀无声。
那位提问的记者脸颊涨得通红，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台下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起初只是零星的几声，很快就汇成了雷鸣般的掌声。
之前那些带着戏谑目光的企业家们，此刻都露出了钦佩的神色，纷纷向李苗投去赞许的目光。
李苗微微颔首，从容地坐下。
然而，记者们并没有就此罢休。
另一位女记者站起来，她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脸上带着看似温和的笑容，问题却同样带着陷阱：
“李总，我听说月龙轩的老板和骨干员工很多都是女性。现在社会上有种说法，‘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您怎么看这句话？”
这个问题一出，台下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棘手之处。
如果否定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必然会得罪那些依附于丈夫的富太太们；
可如果赞同，又与月龙轩女性创业的事实相悖，等于否定了自己和公司里所有女性员工的努力。
李苗端起桌上的水杯，轻轻喝了一口水，目光在台下扫过一圈。
她看到那位提问的女记者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显然是等着看她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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