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又断亲恩!
其实,京城之内每天都有传来谁谁谁热死的消息。
孟氏不是第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人。
将军府的荣老夫人在这一天也被热死了,府里已经挂起了白。
夜晚,悬挂在天空中的火球终于隐去,但热气丝毫未散。
冷清的月亮爬了上来,似乎在高傲的俯瞰众生。
傅摇依然坐在屋顶上把方圆百里源源不断的阴气吸来。
就在这时,有些熟悉的哭声突然就从隔壁传了过来,那是孟氏的哭声。
孟氏已经死了!
那自然是死了的孟氏在哭。
傅摇起了身,飘然而去,来到隔壁,就见灵堂里已空无一人。
天太热了,孟氏的遗体已发出腐烂的味道。
没人在此守灵。
傅锦也不在!
刚死的孟氏在终于意识到她已经死了后就回来了,本以为她的孩子们一定会因为她的死哭得肝肠寸断!
结果,竟无一人在此哭灵。
孟氏看着冷清的灵堂,自己先被气哭了。
她哭得凄厉,伤心欲绝,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了一幕,哇哇大哭后就开始喊了起来:“傅勤,傅招,傅鹿……”
人鬼殊途,活人自然听不见她的声音。
傅摇却忽然出现了,孟氏就冲她道:“孽女,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对啊!”傅摇望她笑笑,语气很轻。
孟氏愣了一下:“你能看见我?你能听见我说话?”
“对啊!这里怎么没人守灵呢?这么热的天,他们不会已经歇下了吧?”
“不可能!”
她这个当娘的刚死,他们怎么可能睡得着?
孟氏跑了出去。
她是新鬼,还没有做鬼的技巧,她只能用跑的,先跑去找大闺女了。
天热又缺水,傅勤也只能用一点水稍微擦一擦就坐在屋里歇着了。
等明天母亲安葬后她就会被父亲赶走,这让她坐立难安。
伺候她的婢女轻声道:“小姐,奴婢瞧着灵堂里已没了人,要去守灵吗?”
“这种天气守什么灵!让她的儿子为她守吧!”
跑进来找她的孟氏怔住了。
女儿语气里含着很重的怨念,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傅勤有她恨的理由!
她恨声道:“明明都是爹娘生的,凭什么阿弟就可经继承家业,我被休回府后就不能在娘家久住了。这世道对女人太不公平了!我恨这世道,更恨爹娘的无情!”
孟氏听到这里后冲上去就要打她一个耳光,她自然是碰不到傅勤,她又急又怒,冲傅勤骂:“孽女,你简直大逆不道!为娘几时亏待过你!”
不论她叫骂什么傅勤都听不见,她让奴婢去收拾衣物,自己也把一个匣子拿了出来,里面都是银票,还有许多金银珠宝。
孟氏急得团团转,她只好去找儿子,想和儿子通风报信,免得傅勤拿着伯府的钱跑了。
当她匆忙跑进儿子的院子时,就听见傅锦和傅鹿在说话。
傅鹿道:“灵堂里已没人守灵了!长姐因为要被赶出府也不肯去守灵了,阿弟,你今晚不过去为母亲守灵吗?”
傅锦实话实说:“要不二姐姐你今天去守灵,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母亲的遗体都发臭了,他实在做不到一整晚守在灵堂。
明天过后,她也要是被赶往庄子上的人,傅鹿道:“你给我一万两银票,我就去代你给母亲守灵。”
进来的孟氏听到这些话后愣住。
傅锦怒了:“一万两银票?你怎么不去抢?”
傅鹿嘲讽道:“难道疼爱你的娘还不值这一万两银子?”
现今的世道艰难,所有的商铺都没有盈利了,庄子上也产不出粮食,傅锦不能不精打细算。
“你们一个个的全是白眼狼,我不会给你一文银子,这灵堂你爱守不守!”
这种极端天气,就算不守灵,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傅鹿想临走前弄一笔钱傍身,傅锦不愿意给怎么能行,她也就故意道:“若是让人知道母亲死后连她最宝贝的儿子都没守灵,你这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后,哪家人还敢把姑娘许配给你呀?反正我是个孤独终老无儿无女的命格了,我无所谓!”
傅锦怒:“谁敢乱传,我割了他的舌头!”
傅鹿轻视他:“割人舌头?你敢吗?你以为你是傅摇呢,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人胳膊给拧断,坐了牢出来后反而一步登天了!”
傅锦气得瞪着她。
傅鹿又道:“阿弟,你看李抚清现在已让人传得嫁不出去了!你要爱惜自己的名声啊!你给我一万,我保证关于你不孝的名声不会流出去半个字!”
否则,等她出去后,就到处败坏他的名声。
她过不下去,他们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大家一起毁灭吧!
两人为这事吵了起来,孟氏在一旁气得想抽死傅鹿,奈何一个巴掌也抽不到她身上。
突然,傅锦一个巴掌抽向了傅鹿,骂她:“贱人,你敢说一个试试,我杀了你!”
被打了的傅鹿又惊又怒,冲上去就与他扭打在一起了。
傅锦一个书生,平日里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由于衣裳单薄,很快就被傅鹿挠了好几条血印子在胳膊上。
两人从屋里打到院子里,唯一伺候的奴才见状吓得急忙去喊西平伯了。
孟氏气得坐在地上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傅摇施了个隐身术,蹲在她身边道:“有什么好哭的,在他们送你出庄上的时候,你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啊!”
孟氏突然就悟了。
送她去庄上这事她本以为是西平伯干的,如今看来也是儿女们乐见其成的。
她被送到庄上后,没有一个孩子来看过她。
一开始她还能自我欺骗儿子学业太忙,没时间来看她。
长女要操持的事情多,也抽不开身。
至于傅鹿,她就没指望过这个白眼狼。
直到后来她在庄上热得受不了,想要回府了,也派了奴婢回来传信,但捎回来的信就是不允许她离开庄上。
为了防止她偷跑,伺候她的奴婢换人了,也加派了看守的婆子。
后来她时常热得昏昏沉沉,吃喝不下,稀里糊涂就死了。
孟氏忽然就问向傅摇:“我的长女,我的阿锦,我平日里待他们如珠有宝,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她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西平伯过来了,听闻傅锦和傅鹿打了起来,儿子好像还吃了亏,他拎了个棍子就出来了。
这个孽女也打他的宝贝儿子,反了天了。
傅摇冲又鬼哭的孟氏轻嘘一声道:“先别哭了,看会热闹不好吗?”
看热闹?
孟氏突然就不气了,她眼里染上悲凉,道:“我就知道你是来看热闹的!你看热闹也是应该的!”
对于长女和儿子,她付出了全部的心血来教导他们,最后呢,他们把她送到了庄上不管不问。
如今她死了,却连个守灵的人也没有。
西平伯这时拎着棍子过来,瞧见儿子面上有被挠出来的血印子,他杀了傅鹿的心都有了,拎着棍子照着她的背就打了过去,疼得她惨叫了一声后摔在地了上。
当看到来人是父亲时,她眼里顿时也含了滔天恨意。
西平伯被她眼里的恨意刺痛,怒道:“孽女,老子吃喝供着你,竟是惯得你开始作威作福,连弟弟都敢打了。”
“身为弟弟,他又几时尊重过我这个二姐!是他先动的手。”
“你还敢黑白颠倒!你当真是厚颜无耻,无可求药!”傅锦气不顺的朝她身上踹:“不是你先朝我要一万两银票在先吗?我若不给你就要出去败坏我的名声到处散播我不孝!这不都是你说的吗?这就是所谓的好姐姐!”
听了儿子的话西平伯更气了,又打了她一棍子道:“你怎么敢的?谁给你的胆?你还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在我府里吃香的喝辣的,反还过来要败坏你弟弟的名声!”
“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二姐姐了。爹,给她一纸断亲书,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像她这等被夫家休回又被父家断了亲品德败坏的女人,我看谁信你的话。”
傅锦满脸写着对她失望至极,又恨她透顶。
以他的名誉来威胁他,敲诈他,以为他会怕吗?
这种姐姐,还是去死好了。
西平伯听从儿子的,立刻进了屋写了断亲书,扔在傅鹿身上道:“从今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了,你走吧!现在就立刻滚出伯府!”
敢坏他儿子的名声,这个女儿不要也罢。
本来被他打哭的傅鹿面色渐渐灰败下来,她拿起断亲书后忽然就笑了,她站了起来,指着他们恨声道:“你们这些人,全是无情无义的伪君子,自私,凉薄!你们会有报应!我祝你们不得好死!”
她疯狂的诅咒完后哭着跑了。
西平伯气得直喘气,只能狂骂:“孽女,孽女!”
傅锦忙上前扶住他道:“父亲莫气,莫为这等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话虽如此,真的很难不气。
孟氏看着这一幕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脾气了,她喃声道:“这个家要完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报应,这是报应吗?是我们没有做出好的榜样吗?傅摇,你原谅娘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她哭着就向傅摇跪下来,状若疯颠,喊道:“娘错了,娘错了!”
傅摇语气淡漠:“你何错之有!走吧,去看看傅鹿!”
傅鹿回了自己的屋后开始收拾衣裳,打了个包袱后就走了,既然已写了断亲书,这个家她便无法再继续停留了。
想到当初给傅摇断亲书的情形,她眼泪突然就又流了下来,喃声道:“这就是我的报应吗?当初,我是那么讨厌你,恨不得不曾认识你……”
如今,傅摇所经历的,她也要经历了。
在她出门的时候西平伯父子却突然又追了过来,傅锦一把拽过她的包袱道:“让我看看你都带了什么?”
她休想偷偷带走伯府的银子。
他打开包袱翻找,没有找到银子后质问道:“你把银子藏哪儿了?”
傅鹿冷漠又仇恨的盯着他道:“被夫家休了后,我本就身无分文,哪来的银子!”
想想也是,她应当没什么银子。
傅鹿重拾自己的包袱后背着走了。
孟氏急得直叫:“阿鹿,阿鹿,女儿啊!”
看到傅鹿真的被赶出府后,她后悔了,她发出呜呜的哭声道:“她离开伯府怎么活下去啊!阿摇,是我错了!是我没教育好他们,你收留一下阿鹿好不好?”
她冷冷的回拒:“不好!”
收留一个憎恨自己的人,以德报怨,恕她做不到!
她本魔尊啊!
善良不是她的人设。
傅鹿离开伯府后就去隔壁了,在门口哭着求见祖母,大晚上的,她在门口嚎哭,隔壁又刚死了孟氏,逼得沈老夫人不得不出来见她。
知道她被写了断亲书后,沈老夫人站在门口和她说:“既然伯府已容不下你,你就去庄上住吧!秋月,派个人送她过去!”
秋实应了一声,立刻叫了两个家仆过来送人。
傅鹿见她铁了心的不肯收留自己,哭哭啼啼的走了。
孟氏也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和傅摇说:“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是我害了他们啊!”
傅摇沉默不语。
人性是复杂的,这事当然不全然是孟氏的错。
这个家里,谁都可以弃孟氏,唯有傅勤和傅锦不可以!
偏偏她最在乎最疼爱的儿女,连灵都不愿意为她守。
傅摇看到这儿后突然不想看了,和孟氏道:“你可以地府报到了。”
身死债消,她对孟氏既没有恨,也没有爱。
她回了玄府坐下,谢檀过来道:“去隔壁了?”
“嗯。”
谢檀感叹:“啧!人性就是如此的丑陋,这家人尤其丑陋。”
她说话的时候孟氏走进来了,她和傅摇说道:“阿摇,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和傅锦说说话,我想让他把傅鹿找回来。”
谢檀没有阴阳眼,看不见鬼魂,就听傅摇说:“没有办法!你死了这条心吧!他们当初能把你送到庄上不管不问,又岂会在乎一个傅鹿!”
谢檀惊讶:“你在和谁说话?”
“隔壁刚死了的孟氏。”
谢檀:“……”
隔壁刚死了的孟氏?
傅摇竟是这么称呼她。
以往傅摇若说难听的话她只会生气,不会觉得心疼,这一刻,她心里突然不舒服了,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释然了。
她已经死了,她本就与傅摇断了亲恩。
死后的她与傅摇的亲缘当真是一笔勾销了。
傅摇不在乎她,她忽然就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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