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旧影和未来
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水汽，穿过落地窗的缝隙，轻轻掀起纱帘的一角。阳光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纱帘的摆动而跳跃。欧亮站在婴儿房门口，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安雪（小雪）半跪在婴儿床旁，手指轻柔地梳理着欧宸细软的胎发，嘴里哼着一支不成调的摇篮曲。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小拳头松松地握着，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欧亮的目光从小宸身上移到小雪脸上。她的侧脸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产后恢复期加上日夜照料孩子的辛劳，让她比从前更瘦了，下巴尖得让人心疼。但她的眼神，那种专注而温柔的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明亮、更有力量。
“他睡了？”欧亮轻声问，走到她身边蹲下。
“嗯，刚睡着。”安雪抬头，对他笑了笑，眼角有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满足，“今天比昨天多喝了30毫升奶，医生说是个好兆头。”
欧亮伸手，小心翼翼地抚平她微蹙的眉心，又顺势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耳后那道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疤痕——那是车祸时留下的。他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柔。
“你也该休息了，昨晚又起来三次。”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心疼和不容拒绝的坚持，“我带小宸去花园转转，你睡一会儿。”
“听话，小雪。”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某种魔力，“你需要休息。小宸也需要一个精力充沛的妈妈。”
安雪妥协了，轻轻“嗯”了一声。欧亮满意地吻了吻她的鼻尖，然后轻手轻脚地把熟睡的欧宸从婴儿床里抱起来，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他抱着孩子，示意安雪去卧室休息，自己则带着小宸去了花园。
别墅的花园正对着大海，欧亮特意在树荫下放置了一张摇篮床。他小心翼翼地把小宸放进去，自己则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目光在儿子的小脸和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之间来回游移。
小宸的出生，像一道最纯净的光，照进了他曾经满是阴霾的生命。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挥之不去的阴影——欧母的死，安静的遗憾，小雪身体的创伤…这些过往如同幽灵，偶尔会在最幸福的时刻突然闪现，刺痛他的神经。
“爸爸…”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欧亮猛地回神，发现小宸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那双像极了小雪的大眼睛看着他，小手朝他伸着。小家伙已经一岁多了，会叫简单的“爸爸”“妈妈”，走路还不太稳，但爬得飞快。
“怎么了，小宸？”欧亮立刻俯身，把儿子抱起来放在膝头，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小宸用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欧亮的脸，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哭哭？”
欧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他握住儿子的小手，亲了亲他的掌心：“没有，爸爸没哭。是风吹的。”
小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突然指着远处的海面：“鱼！鱼！”
欧亮笑了，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对，海里有鱼。等小宸再长大一点，爸爸带你去钓鱼，好不好？”
“好！”小宸兴奋地拍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挣扎着要下地，“妈妈！找妈妈！”
欧亮看了看表，安雪才睡了不到一小时。他正想哄儿子再玩一会儿，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妈妈在这儿。”安雪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她走过来，弯腰把小宸从欧亮怀里接过去，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睡醒啦？想妈妈了？”
欧亮皱眉：“怎么不多睡会儿？”
“听到小宸的声音就醒了。”安雪笑着解释，抱着儿子坐在欧亮旁边的椅子上。海风吹起她的长发，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她看起来比睡前的状态好多了，脸颊有了血色，眼睛也亮亮的。
欧亮伸手，把母子俩一起揽入怀中。小宸在安雪怀里扭来扭去，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懂的语言。安雪耐心地应和着，时不时纠正他的发音。欧亮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对了，”安雪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欧亮，“昨天我收到一封邮件…是安静以前的同学发来的。他们想组织一次安静母校的纪念活动，邀请我们去。”
欧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安静的名字，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微妙的涟漪。他下意识地看向安雪的眼睛——那双曾经属于安静的眼睛。但此刻，那双眼睛里只有平静和一丝询问。
“你想去吗？”他轻声问，把决定权完全交给她。
安雪沉思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宸，又抬头迎上欧亮的目光：“我想…我们应该去。不是为了过去，而是为了未来。”她顿了顿，“小宸应该知道他有一个多么勇敢的姨妈。而且…我觉得安静会希望我们去的。”
欧亮凝视着她，在她眼中看到了坚定和释然。他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小宸似乎感受到了父母之间微妙的气氛，仰起小脸，好奇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安…静？”
安雪和欧亮同时愣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
“对，安静。”安雪温柔地对儿子解释，“是妈妈的姐姐，小宸的姨妈。她是个非常、非常勇敢的人。”
欧亮补充道：“她救了爸爸的命，还把眼睛给了妈妈，这样妈妈才能看到小宸，看到这个世界。”
小宸似懂非懂，但捕捉到了“勇敢”这个词，立刻挺起小胸脯：“小宸…也勇敢！”
欧亮和安雪都被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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