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修罗场（上）
第二天下午，“砚茶”提前打烊。
桌椅被推到墙边，腾出一块勉强能称之为“排练场”的空地。
空气中弥漫着奶茶香、卤味香和…一丝尴尬。
舞蹈系的周学姐，人如其名，身姿挺拔，笑容爽朗。
她看着眼前这奇特的组合：穿着粉色蓬蓬裙兴奋得小脸通红的唐星瑶。
一身简洁运动装、表情略显僵硬的苏晚晴。
以及…穿着实验室白大褂？！抱着笔记本、眉头紧锁的顾泠。
周学姐的笑容有点僵：“那个…陈老板，您确定…是这三位？”
陈砚拍着胸脯：“确定！周学姐，您就按最高标准练！其他的不是问题！”
唐星瑶在旁边用力点头。
“好吧…”周学姐深吸一口气，“我们先从最基础的热身和肢体协调性开始…”
音乐起，是舒缓的钢琴曲。
“来，跟着我…吸气…抬手…呼气…落下…对，想象自己是一棵舒展的小树…”周学姐的声音温柔。
唐星瑶：“小树？我是公主耶！公主应该是优雅的天鹅！”
她努力踮起脚尖，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撞到旁边的苏晚晴。
苏晚晴：“……”她努力跟上动作，但肢体明显有些僵硬，抬手抬脚都透着股“我在做实验报告”的认真劲儿。
美感…欠奉。
顾泠：“……”她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盯着自己的手，似乎在分析“抬手45度角与心率变化的关系”，身体纹丝不动。
笔记本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上面画着…
人体骨骼简图？
周学姐的笑容快挂不住了：“顾…顾同学？动一动？跟着音乐？”
顾泠抬头，推了推眼镜：“根据运动生理学，热身动作的效率取决于目标肌群的激活程度和关节活动范围。你目前的指导缺乏量化标准，无法评估其有效性。
建议：提供每个动作的标准角度、持续时间及目标心率区间。”
周学姐：“……”我是谁？我在哪？
陈砚捂住了脸。王胖子躲在角落，肩膀疯狂抖动。
“换音乐！换音乐！”
唐星瑶嚷嚷，“舒缓的不行！要动感的！公主需要华丽的舞步！”
周学姐无奈，换了首节奏感强的流行舞曲。
“来！跟着节奏！扭胯！wave！对！感觉身体的律动！”周学姐努力带动气氛。
唐星瑶瞬间嗨了！
开始疯狂扭动！
蓬蓬裙像朵盛开的喇叭花，旋转跳跃闭着眼！
动作…完全自由发挥，毫无章法，充满了“粉红小炮弹”式的冲击力。
她一个旋转，裙摆“啪”地甩在旁边的苏晚晴身上。
苏晚晴惊呼一声，为了躲避，脚下不稳，直直地向后倒去！
“小心！”
陈砚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揽住了苏晚晴的腰。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苏晚晴的后背稳稳地靠在陈砚的手臂上，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清晰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和温度。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陈砚近在咫尺、带着关切的眼睛。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奶茶和阳光的味道。
她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脸颊迅速升温。
“咳…没事吧？”
陈砚也有些尴尬，手臂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松开，扶她站稳。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纤细腰肢的柔软触感。
“没…没事。谢谢。”
苏晚晴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耳根红得滴血。
刚才那一刻的慌乱和…莫名的悸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哇哦！”
唐星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还在兴奋地扭，“苏姐姐没事吧？陈砚你好帅！英雄救美！”
她完全没注意到苏晚晴的异样和陈砚的尴尬。
顾泠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静的光：“根据牛顿第三定律，唐星瑶同学旋转产生的离心力与裙摆的惯性作用，是导致苏晚晴同学失去平衡的直接原因。
建议：限制唐星瑶同学的旋转半径，或更换摩擦力系数更高的地面材质。”
陈砚、苏晚晴、周学姐：“……”谢谢，有被科普到。
第一次排练，在鸡飞狗跳、肢体僵硬、物理分析和突如其来的“英雄救美”中，惨烈结束。
周学姐离开时，眼神是放空的，脚步是虚浮的。
接下来的几天，排练成了“砚茶”的固定节目，也成了修罗场的升级版。
陈砚作为“导演”兼“编剧”，为了增加“公主与骑士的羁绊”，设计了一个情节。
风雨中，女骑士为保护公主，手臂受了点“轻伤”，公主需要“心疼”地替骑士包扎一下。
“来！瑶总，就是这个感觉！看着苏同学的手臂，眼神要心疼！带着点崇拜和依赖！”陈砚在旁边指挥。
唐星瑶努力瞪大眼睛，试图挤出“心疼”的表情，结果更像是在“瞪眼”：“这样？苏姐姐疼吗？要不要我吹吹？”她说着就要去抓苏晚晴的手臂。
苏晚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排练时被唐星瑶“误伤”的记忆犹新，而且…
她不太习惯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尤其陈砚还在旁边看着。
“不…不用，剧情需要而已。”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陈砚没注意到苏晚晴的细微抗拒，摸着下巴：“感觉还差点…瑶总，想想你心爱的限量版钻石手链掉进下水道的感觉！”
唐星瑶小嘴一瘪，眼圈瞬间就红了：“呜…我的‘星辰之泪’…陈砚你赔！”这下“心疼”是到位了，就是对象好像歪了。
苏晚晴看着唐星瑶那真情实感的泪花，再看看旁边毫无察觉的陈砚，心里莫名地有点…堵。
她移开目光，默默整理并不存在的“伤口”绷带。
顾泠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手指飞快敲击。
屏幕上不是数据模型，而是…一个复杂的表格，标题是《舞台剧排练效率损失分析》。
她看着唐星瑶浪费在“情绪酝酿”上的时间，又看看苏晚晴那略显疏离的动作，眉头越皱越紧。
效率…太低了。
排练间隙，苏晚晴去后面小厨房准备试吃的卤味新品。
唐星瑶缠着陈砚讨论她的公主裙到底要镶多少颗水钻。
顾泠则拿着笔记本走到陈砚面前。
“陈砚。”顾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根据近三天的排练数据统计，唐星瑶同学的‘情绪酝酿’环节平均耗时7分48秒，且成功率仅为32.5%。苏晚晴同学在肢体接触桥段的配合度下降15.7%，疑似存在抵触情绪。建议：删减或简化相关情节，优化排练流程，可提升整体效率23%以上。”
陈砚正被唐星瑶的“钻石数量”问题搞得头大，闻言随口道：“抵触？苏同学怎么会抵触？她那是敬业！在酝酿骑士的英勇气质！瑶总也是，情绪多饱满！这都是艺术！艺术需要时间！顾学霸，你负责好你的灯光数据就行，感情戏你不懂。”
一句“感情戏你不懂”，像根小刺，精准地扎了顾泠一下。
她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凝滞了一瞬，握着笔记本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开，坐回角落，继续敲击键盘，屏幕上的表格似乎更复杂了。
苏晚晴端着新出锅的卤味拼盘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看到顾泠默默走开的背影，也听到了陈砚那句“感情戏你不懂”。
不知为何，看着顾泠那清冷孤寂的侧影，再看看陈砚对着唐星瑶手舞足蹈解释钻石的样子，苏晚晴心里那点莫名的“堵”，好像消散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复杂情绪。
她把拼盘放在桌上，声音不大不小：“新卤的鸭胗和藕片，大家试试。”
陈砚的注意力立刻被香气吸引：“来了来了！苏同学的手艺就是…唔！”
他刚塞了块鸭胗进嘴，就被那超乎想象的辣度刺激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嘶…哈…这…这改良得…够劲！”陈砚灌了一大口奶茶。
苏晚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嗯，我爸说…新加的几种辣椒，提味。”
她没说的是，这辣度，是特意“调试”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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