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己给自己上香

“谁来了？”一道浑厚的男声突然从楼梯口的方向传来。

姜悦下意识的转头，看到父亲姜怀民从楼上走下来。他为人节俭，一年四季都穿着警服。

与记忆中相比，父亲眼角的皱纹深了许多，鬓边也添了白发。

漫长的五年过去，终究物是人非。

“是悦悦，咱们家小月儿当初救过的那个小姑娘。”宋美琳和丈夫解释道。

姜怀民点了点头，严肃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温和的慈笑。“是来祭奠姜悦的吧。你有心了。”

姜怀民说完，姜悦就看到宋美琳从桌上数出三根香，点燃后，便递给姜悦。

“唉，这一晃眼，小月儿已经离开五年了。”宋美琳红着眼睛感慨道。

姜悦动作略微僵硬的站在自己的遗像前，举着手中的香，恭敬的三鞠躬。

心想：自己给自己上香，她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姜悦把燃着的香插进香炉里，一转身，看到宋美琳正偷偷抹眼泪。

姜悦忍不住心酸，伸手轻轻抱住了母亲。

记忆中，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好的和爸妈相处过了。

当初，她接了卧底任务，从警校退学。

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他骂也骂了，劝也劝了，姜悦依旧‘不知悔改’。父亲便扬言，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母亲舍不得骂她，只能整日以泪洗面，哀求她不要再任性胡闹。

父亲眼中的失望和母亲的眼泪，让姜悦的心都在滴血。

那时候，她几乎和所有人决裂，爸爸妈妈，还有，她最喜欢的男孩。

姜悦很痛苦。可是，她是人民警察，肩上的责任比痛苦更重。

“阿，阿姨，我能去悦姐姐的房间看看么？”姜悦哽着嗓子问道。

宋美琳点了点头，带着姜悦上楼。

她的房间也没有任何变化，连书架上书本摆放的位置都和从前一模一样，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姜悦的手随意的搭在桌子上，桌面一尘不染，应该是妈妈经常打扫。

书桌上，散落着几本她常看的书，还有一封略微泛黄的信。

姜悦眼眶忍不住发热，她认得，那是她留给父母的遗书。

在执行危险任务之前，按照惯例，组织会让他们提前写好遗书，如果不幸牺牲，遗书就会被送到亲人的手中。

虽然已经过了五年之久，但遗书上的每一个字，仍清晰的刻在她的脑海中。

她说：爸爸，自从我从警校退学，你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当年，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警校，你说，我是你的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爸爸，作为您的女儿，我一直记得您对我的教诲，做人顶天立地，要对得起身上的警服和头顶的警徽。

对不起，我不能给您和妈妈养老送终了。但我的死，一定是有价值的。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我依旧是你们的骄傲吗？

铃铃铃的门铃声，突然从外面传来，打断了姜悦的思绪。

“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家里竟然又来客人了。”宋美琳疑惑的嘀咕了句，转身走出房间，下楼去开门了。

姜悦一个人，坐在了她从小睡到大的床上，顺手拿起床头柜上摆着的一本相册。

“北尧来啦。我听你舅舅说，你最近一直在云省执行任务。”隔着一道房门，姜怀民的声音突然响起。

“昨天刚回来，顺路来看看您和伯母。”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像低音大提琴一样深沉好听。

姜悦翻着相册的指尖突然一顿，胸腔内的心脏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别只顾着忙工作，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好好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女朋友谈了也快一年了吧，你舅舅说，你爸妈都很满意。”

“北尧啊，过去的事就忘了吧。好好结婚生子，你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姜悦若是在天有灵，也希望能看到你幸福。”

姜怀民的声音，又断断续续的响起，一副语重心长。

姜悦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等着听男人的回答。然而，等到差点儿窒息，才听到他淡淡的说了句，“上次听伯母说，她的头痛症又犯了，严重么？”

“唉，都是老毛病了，不要紧。”宋美琳摆手回道。

而房间内，姜悦忍不住苦笑。

真是她亲爹啊，竟然苦口婆心的劝她最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

可转念一想，姜悦已经死了啊。总不能真的让他为她守一辈子吧。

她不能那么自私，也不能那么残忍。

姜悦垂下眼眸，泪水毫无预兆的一颗接着一颗，滴落在手中的相册上，模糊了照片中男孩儿和女孩儿年轻的笑脸。

他们自幼相识，从五岁到二十五岁，陪伴了彼此二十多个年头。

青梅抓马，两小无猜，本以为能够从少年到白头，可惜，也抵不过命运的捉弄。

谢北尧应该很忙，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姜悦听到父母送他离开的声音，他的每一个脚步声，都好像踩在她心上，压抑的喘不过气。

宋美琳送走谢北尧，又回房间去找姜悦。

姜悦快速的把相册放回原位，然后弯腰钻入床底，把贴在床板上面的一份文件取下来，迅速的塞进了手包中。

她刚做好一切，宋美琳就推门走进来了。

宋美琳的眼睛都是红的，“唉，小月儿要是还活着就好了，她和北尧现在也该结婚生子了。她以前总爱和我撒娇，说她要当警察，工作忙，肯定没时间带孩子，等以后生了孩子就扔给我带。我还骂她不知羞呢……”

宋美琳声音哽咽的厉害，一时间竟说不下去了。

她慌乱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歉意道，“唉，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呢。人年纪大了，就是爱唠叨。”

“悦悦，你现在还喜欢吃红烧肉么？阿姨现在去做，吃了晚饭再回去吧。”宋美琳拉过姜悦的手，又说道。

“阿姨，我今天还有事，下次再来看您和叔叔吧。”姜悦委婉拒绝。

她包里还装着重要的资料，要马上离开。

姜怀民是老刑警，眼睛和探照灯一样，并不好糊弄。万一被看出端倪，姜悦可没办法解释自己借尸还魂的事。

姜悦离开姜家，心情异常的低落。

她又回了盛家，刚走进院落，就看到一辆黑色宾利缓缓的从院子里驶出来。

姜悦认得，那是顾亦衡的座驾。在原身的记忆里印象深刻。

顾亦衡这个未婚夫来家里拜访，竟然都没有通知她这个正牌未婚妻，看来不是来找她的了。

姜悦勾了勾唇角，溢出一声轻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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