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暖阳、猫影与笔尖的潮汐
两个月的时光,在期待与忙碌的填充下,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当海角村被初夏温煦而湿润的海风彻底拥抱时,村东头那座米白色的三层别墅,终于褪去了最后一丝“新居”的毛糙感,如同一个精心装扮的新娘,完完全全地融入了这片天光海色之中。
前院,阿汐规划的菜园已然初具规模。松软的深褐色泥土被整齐地划分成方块,嫩绿的菜苗破土而出,在阳光下舒展着柔弱的叶片。小白菜、水萝卜、嫩韭菜、小葱……一行行,一畦畦,生机勃勃,像铺开了一幅绿色的棋盘。预留的鱼池蓄满了清澈的水,几尾红白相间的锦鲤悠闲地曳尾于碧绿水草之间,搅碎一池云影。角落那座小巧的原木凉亭下,一张同样质地的圆桌和两把椅子已经安置好,等待着主人闲坐观海或品茗。蜿蜒的鹅卵石小径从大门延伸至屋前,两侧预留的花圃里,阿汐亲手种下的月季和茉莉刚刚抽出新枝,带着勃勃的生机。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淡淡的花香和湿润的海风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家的味道。
室内,所有的定制家具都已安装到位,散发着新木特有的、沉稳而温润的清香。巨大的挑高中空客厅里,那套米灰色布艺的北欧风沙发组合柔软地陷在客厅中央,几个同色系的蓬松靠枕随意散落,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毫无遮拦地洒进来,在地板投下明亮的光斑,也照亮了空气中微小的尘埃,如同跳跃的金粉。椭圆形的米白岩板餐桌配上深胡桃木腿、浅鹅黄色科技皮坐垫的餐椅,在开放式餐厅区域显得温馨又别致。厨房里,崭新的集成灶、双开门冰箱、烤箱、洗碗机等电器银光闪闪,一应俱全,等待着烟火气的浸润。二楼那巨大的开放式茶室书斋空间,暂时只摆放了阿汐挑选的那张矮矮的原木茶台和几个蒲团,显得异常空旷而静谧,阳光斜斜穿过巨大的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等待着未来被书香和茶韵填满。
而整个家的灵魂所在,无疑是三楼那间完全按照阿星意志打造的书房。
厚重的深黑胡桃木实木门紧闭着,门缝下嵌着专业的隔音条,将外界的声音几乎完全隔绝。推开门,一股深沉、内敛、带着木蜡油和纸张气息的独特氛围扑面而来,仿佛瞬间踏入另一个时空。整面西墙,顶天立地的深黑胡桃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层板厚实,稳稳地承载着阿星从灯塔搬过来的、为数不多的旧书和几本崭新的、他喜爱的作家的作品,更多的空间还空着,等待着未来的填充。书架前的地板上,整齐地码放着几十个尚未拆封的纸箱——那是《孤塔》和《灶》的样书,以及他珍藏的一些音乐CD和旧物,暂时充当着临时的“书墙”。东窗下,那张尺寸惊人、桌板厚达八厘米的北美黑胡桃木整板大书桌,如同停泊在思想深海的巨舰,深沉肃穆的纹理在透过百叶窗缝隙射入的条状光线下,流淌着岁月的质感与力量。桌面上,除了一盏可调节角度、光线精准聚焦的深灰色金属阅读灯,一台连接着巨大显示器的笔记本电脑,一支沉甸甸的乌木钢笔,一沓空白稿纸,一个粗陶笔筒,再无他物,干净得近乎苛刻。桌后,那把符合人体工学、线条简洁硬朗的深棕色真皮高背椅,无声地宣示着主人的位置。深胡桃木色的实木地板光洁如镜,映着从百叶窗透入的、被切割成细长条状的阳光。墙壁是极浅的米灰色哑光漆,最大限度地反射着有限的光线,又不产生任何干扰。整个空间,摒弃了一切多余的色彩和装饰,只剩下极致的沉静、专注与功能性,像一个为深度思考和文字创作量身定制的、近乎神圣的容器。空气里,只有纸张的微尘在光柱中缓缓沉浮。
此刻,阿星就坐在这张如同礁石般厚重的书桌后。深陷的眼窝里沉淀着比黑胡桃木更深的沉静,目光专注地锁定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文档的标题栏显示着三个字:《归潮》。这是他第三本小说的起点。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嗒嗒”声,是这片绝对寂静中唯一的、带着生命力的节奏,沉稳而有力,如同退潮时海浪有规律地冲刷着沙滩,留下新的痕迹。故事刚刚展开,是关于一个在繁华散尽后,带着一身伤痕与秘密,最终选择回归故土海边的男人,如何在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土地上,重新锚定生命、修复裂痕、并与过往和解的故事。灵感如同深海的暗流,在他沉寂的心湖下涌动。
书房南面,与书桌遥遥相对的,是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连接着一个宽敞的露台。此刻,通往露台的玻璃门敞开着,初夏带着暖意和咸味的海风,被露台边缘安装好的安全玻璃栏杆过滤后,轻柔地涌入室内,吹动了书桌角那沓稿纸的页脚,也带来了外面鲜活的气息。
露台上,一片宁静祥和。一张宽大舒适的藤编躺椅沐浴在上午温煦的阳光里。阿汐就斜倚在上面。八个月的孕肚已经高高隆起,像揣着一个沉甸甸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宝藏。她身上穿着一件宽松柔软的棉质孕妇裙,浅杏色的布料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一本厚厚的《海洋鱼类图谱》摊开放在她圆润的肚皮上,书页被微风吹得轻轻翻动。她的识字量早已今非昔比,在阿星耐心的教导和她自己不懈的努力下,已经能够独自阅读大部头的书籍。此刻,她纤细的手指正指着一幅色彩斑斓的珊瑚礁鱼插图,红润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默念旁边的文字说明,神情专注而恬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浅笑。阳光慷慨地洒在她身上,给她蜜色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也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近乎圣洁的母性光辉。她的脚边,放着一杯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牛奶,奶香混合着阳光和海风的味道,弥漫在露台一角。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两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打破。
“老板”——那只精力永远过剩的灰蓝虎斑英短串串,不知从哪里发现了一根掉落的羽毛逗猫棒(很可能是它自己从玩具箱里扒拉出来的),此刻正兴奋地用两只前爪抱着那根羽毛,在光滑的露台地板上疯狂地来回翻滚、扑腾、撕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捕猎者的兴奋光芒。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个旋转的毛绒陀螺。
而“饼干”——那只气质高贵的金渐层,原本正优雅地蹲在阿汐躺椅旁边的阴影里,熔金般的眼睛半眯着,享受着阳光的暖意和阿汐身上散发出的安宁气息,蓬松的金色尾巴尖偶尔惬意地扫动一下。它看着“老板”那副疯癫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幼稚”、“愚蠢”、“有失体统”的无声批判。但也许是“老板”翻滚时不小心将那根羽毛甩到了它附近,也许是它骨子里终究还是有着猫科动物的顽皮,当那根羽毛再次飘过它眼前时,“饼干”终于按捺不住了!
它熔金般的眼眸瞬间锐利起来,身体微微伏低,像一张拉满的金弓。然后,它以与平日优雅截然不符的迅捷,“嗖”地一下扑了出去!目标精准地锁定了“老板”爪下的羽毛!
“喵嗷——!” “老板”正玩得兴起,突然被偷袭,护食般地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它立刻放弃了翻滚,翻身起来,弓起背,全身的灰蓝色虎斑毛都微微炸开,琥珀色的眼睛怒视着“饼干”,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饼干”一击得手(或者说只是触碰到了羽毛),立刻恢复了它高贵的姿态,叼着那根羽毛(其实只是用牙齿轻轻勾住),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得意洋洋地跑到露台另一边,然后放下羽毛,端坐下来,开始慢条斯理地舔舐自己胸前那圈雪白的毛发,仿佛刚才那迅捷的一扑从未发生过,只是它日常清洁的一个小插曲。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我只是帮你检验一下玩具的质量。”
这种赤裸裸的挑衅和“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姿态彻底激怒了“老板”!它低吼一声,像颗小炮弹般冲了过去!两只公猫瞬间在宽敞的露台上上演了一场“羽毛争夺战”!它们互相追逐、扭打(用爪子拍打对方,但都收着指甲)、翻滚,灰蓝与金色的身影纠缠在一起,伴随着“老板”愤怒的“嗷呜”声和“饼干”偶尔发出的、带着点恼火的“喵呜”声。柔软的肉垫拍打在光滑地板上,发出“噗噗”的闷响,金色的、灰蓝色的毛发在阳光下纷飞。
这突如其来的“战争”打破了露台的宁静。阿汐被惊动,从书本中抬起头,看着那两只滚作一团的小家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被它们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放下书,一只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朝它们挥了挥,声音带着笑意和纵容:“好啦好啦,别打啦!一根羽毛有什么好抢的?老板,让着点饼干嘛!饼干,你也别总逗它!” 她的干预似乎没什么效果,两只猫依旧沉浸在它们的“战斗”中。
书房内,键盘敲击的“嗒嗒”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阿星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越过厚重书桌的边缘,穿过敞开的玻璃门,落在了露台的喧嚣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两只猫的打闹声虽然被距离和露台栏杆削弱了不少,但“老板”那穿透力极强的叫声和肉垫拍地的声音,依旧像细小的砂砾,投入了他需要绝对平静的“深海”,激起了一圈圈细微却恼人的涟漪。他正在构思一个关键的情节转折点——主角如何在风暴夜的灯塔里,面对旧日仇敌的突然造访,那压抑的张力与爆发的临界点——这需要极度的专注和内敛的情绪。而此刻外界的干扰,如同潮汐中突兀的乱流,扰乱了他思维深处那根紧绷的弦。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指节微微用力,显示出被打断的不悦。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被打扰的烦躁。他下意识地想去关上那扇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彻底隔绝这噪音。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露台,准备起身的瞬间,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躺椅上的阿汐。
她正侧着头,笑盈盈地看着那两只打闹的小猫,八个月孕肚在宽松的裙衫下勾勒出圆润饱满的弧线。阳光穿过露台玻璃栏杆,正好落在她带着笑意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光线下根根分明,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毫无阴霾的快乐,如同融化的蜜糖。她一只手还无意识地、充满保护欲地轻轻覆在高耸的腹部,随着她愉悦的轻笑,圆润的肚子也微微起伏着,仿佛里面那个小生命也在分享着这份快乐。她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光晕里,温暖、生动、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像一幅被阳光点亮的、最美的油画。
那点因被打扰而升起的烦躁,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强大的暖流,瞬间注满了他的胸腔。阿星悬在键盘上的手指缓缓落下,没有再继续敲击,而是轻轻地搭在了桌沿。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不再紧绷,深潭般的眼底,那被打断的沉凝迅速被一种无声的、近乎贪婪的凝视所取代。
他看着她笑,看着她因猫咪的憨态而微微前倾的身体,看着她阳光下泛着健康光泽的蜜色肌肤,看着她因怀孕而变得更加丰润柔和的脸颊线条,看着她护着肚子的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生动的表情,都像最精准的刻刀,在他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记。八个月的孕期,她像一颗日益饱满、散发着甜美芬芳的果实,将他的生命也充盈得无比丰沛。她变得异常粘人,总是下意识地寻找他在身边,哪怕只是安静地待着。而他,早已习惯了在写作的间隙,无数次地抬眼确认她的存在和状态,这已成为他新的、无法割舍的仪式。
露台上的“战争”似乎进入了白热化。“老板”凭借蛮力终于抢回了羽毛,兴奋地叼着它满露台乱窜,尾巴翘得老高。“饼干”则似乎觉得这种粗鲁的争夺有损身份,放弃了追逐,重新回到阿汐脚边的阴影里,优雅地蹲坐下来,开始认真地舔舐自己刚才在“战斗”中可能弄乱的毛发,只是那双熔金般的眼睛,还时不时瞥向得意忘形的“老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阿汐被“老板”那副得胜将军的样子逗得更乐了,清脆的笑声如同风铃,清晰地传进了书房。她似乎笑得太开心,身体微微后仰,躺椅也跟着轻轻晃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动作,却瞬间牵动了阿星的心弦!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从那张厚重如礁石的书桌后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真皮高背椅,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嘎吱”一声刺耳的锐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不仅惊动了露台上的阿汐和两只猫,也打破了书房内深沉的寂静。
阿汐的笑声戛然而止,惊讶地转过头,望向书房内。只见阿星已经几步跨到了敞开的玻璃门边,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脸上的表情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但那紧绷的肩线和微微前倾的姿态,无不透露出一种强烈的紧张和关切。
“阿星哥?”阿汐疑惑地唤了一声,撑着躺椅扶手想坐直身体,“怎么了?”
“老板”也被那声响吓了一跳,丢下羽毛,警惕地看向书房门口。“饼干”则只是抬起眼皮,熔金般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专注于自己的毛发清洁,仿佛对人类的突然举动早已见怪不怪。
阿星站在门边,看着阿汐安然无恙地坐在躺椅上,脸上只有疑惑没有痛苦,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喉结滚动了一下,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未褪尽的紧张:“……没事。怕你……摔。” 他掩饰性地弯腰,扶起被自己带倒的椅子,动作有些僵硬。
阿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心头瞬间涌上一股暖流,又带着点好笑。她看着阿星略显笨拙的动作,看着他脸上那抹来不及完全藏起的、因过度紧张而产生的微红,只觉得心尖软得一塌糊涂。她朝他伸出手,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撒娇的意味:“阿星哥……扶我起来嘛,躺久了,腰有点酸。”
阿星立刻走过去,动作自然而熟练。他先小心地帮阿汐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借力,然后才稳稳地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腰,用自己手臂的力量,轻松而稳妥地将她扶了起来。整个过程小心翼翼,充满了呵护。阿汐站直后,顺势靠在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满足地叹了口气。
“吓到你了?”阿星嘶哑地问,大手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着她的背。
“才没有。”阿汐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你好傻。” 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里面盛满了依赖和幸福,“我哪有那么娇气。不过……你紧张我,我很开心。” 她踮起脚尖(尽管有些困难),在阿星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
阿星环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温热和圆润的孕肚紧贴着自己,心中的波澜彻底平息,只剩下满满的踏实和暖意。他低头,温热的唇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老板”不知何时又叼回了那根羽毛,凑到两人脚边,好奇地用脑袋蹭着阿星的小腿,喉咙里发出邀功似的呼噜声。“饼干”也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用它那蓬松如云朵的大尾巴,轻柔地缠绕了一下阿星的脚踝,熔金般的眼睛平静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像是在进行日常的巡视。
阳光正好,露台上暖意融融。海风带着咸味和楼下菜园新翻泥土的清新气息拂过。书房内,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归潮》的文档停留在未完成的段落。书桌厚重如礁石,等待着主人再次沉潜。而此刻,阿星的世界中心,就在他臂弯里,温暖而真实。写作可以暂停,灵感可以等待,唯有这份沉甸甸的守护与陪伴,是他永不枯竭的源泉,是他穿越所有风暴后,最终归航的、最温暖的港湾。海浪声隐隐传来,不再是背景,而是为这平凡却珍贵的相守,奏响的永恒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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