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真甜好磕
风，轻轻。
清晨，冬天的天还未亮透。
巨大的圣诞树立在教学楼下，值日的学生们清扫昨夜下雪过后地面的泥泞与落叶。
食堂大爷大妈推着装满大框菜的推车进校园，几个晨跑的学生活动起身体，门口坐在椅子上的大爷慢慢打了个哈欠，手中保温杯的茶叶上还浮着沫。
湿润的冷意让空气更加清新，清晨的校园中总是带着一种特殊的味道，很清爽，很独特。
学校的平安夜就在这样寻常的一天开始了。
总摄室的几名工作人员擦着镜头上的雾气，听见陆副导一大早进来就开始抱怨。
“死小子，臭小子，好心当成驴肝肺的白眼狼小子。”
丸子问，“怎么啦陆导，心情不好呀？”
陆副导挂着个脸，“谁说的，心情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丸子，“那您这是？”
“天生臭脸。”
“……哦。”
过会儿，陆副导坐到镜头后，看着几位嘉宾一一出现在屏幕里，目光落在简婧那条浆果红围巾上，脸更臭了。
红围巾，红袜子。
忽然想起昨晚周郅京看到自己床边出现那东西之后，恨不得把那张床扔出去的嫌弃样子。
有什么不一样？
不都是红的，往身上穿的吗？
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几分钟后，周郅京出现了，一身黑长羽绒服，黑卫衣连帽帽檐盖住大半张脸，他双手环臂将自己裹得很厚，那头蓬松头发有点带卷毛，遮住眼皮。
坐下之后，他慢慢挪过视线，和陆副导对视。
就在陆副导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时，他只是睡眼惺忪的冷淡撂了句。
“让开，坐我位置了你。”
“……”
陆副导不爽站起来，“我也是很难理解，为什么某人每天早晨都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周郅京擦了擦他坐过的地方，坐下，嗓音轻松懒怠，“年轻人不都是这样？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你自然不会懂。”
陆副导，“谁不懂了？我可也是与时俱进的年轻人。”
“嗯。”对方懒洋洋回，“圣诞节给人送内裤的年轻人。”
陆副导反驳，“那可不是简单的内裤。”
周郅京：“？”
陆副导眼神幽幽，“是圣诞老人的礼物。”
周郅京沉默，“。”
回旋镖，虽迟但到。
今天节目的第一个任务是制作姜饼。
在别组CP都浓情蜜意的拍摄时，再次被迫分到一组的“喻见婧心”犹如两个流水线的面点工人，一个飞速搅拌面粉，一个飞速搅拌糖霜，戴着口罩互不交流。
简婧和姜希今天戴了同款的圣诞皮筋，斜麻花辫子，歪歪扭扭的红色小麋鹿束在尾端，本该是可爱俏皮的模样，配上简婧那一副正人君子的正直气息，真是违和至极。
制作结束后，两人成功获得了制作最多且最漂亮的那一组。
并赢得下午滑雪时率先挑选滑雪用具的资格。
下午滑雪的场地是在校外，坐大巴赶去的路上，喻卓用小号翻了下微博。
第一期，他曾在真心话大冒险节目里爆料过“现场有喜欢的人”，虽然当时是为了节目效果，但此刻也着实为他带来了更大的灾难。
直到现在，他的微博底下也仍是沦陷的状态，各种冷嘲热讽说他为了女人放弃事业。
简婧的微博自然也遭了殃。
喻卓轻叹口气，将手机屏阖住。
“抱歉，婧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简婧微愣，看向他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摇了摇头：“这句话也该由我对你说。”
如果跟他绑CP的人不是自己，或许也不会闹到如今这种地步。
喻卓欲言又止，最终抿唇，笑了笑。
“好朋友之间不说这些。”
现在微博大号被公司管控，他没有权利使用。
只能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微博交由他自己处理，再出面澄清他和简婧的关系。
其实喻卓本不该回来的。
公司，助理，都在劝他别再蹚进这趟浑水，既然出来了，明哲保身才是关键。
但他不肯，坚决要求回来将节目拍摄完。
助理当时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喻卓哥，您和简婧老师之间不会真有点什么吧……”
那时候，喻卓也很坦荡的回复了。
“有，当然有。”
“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要说真对简婧有点什么，也只有钦佩和尊重。
没人知道，他曾经是简婧的粉丝。
也是简婧粉丝里最古的大粉之一“婧心礼”的皮下前身原主。
那些年，她的无数个路早透视频和精修照都经他手传出，许多个大爆的数据，许多个登顶的热搜，那些领奖落泪的瞬间，他都以粉丝的身份参与在侧。
他知道这些年来简婧有多拼，也知道她的所有苦和累，大概就是这份想站到她身旁的信念，才支持他走到如今。
所以当初苏禾说要他来这档综艺陪简婧，他也义不容辞答应。
那时候没想太多，就想着，原来有一天他也能帮上简婧的忙。
只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弄巧成拙。
安静片刻，喻卓握拳冲她挥了挥，轻声道，“不说这些了，谁让咱们是纯铁子。”
简婧笑，冲他碰碰拳。
他们的声音很小，周围的人是听不到声音的。
斜座，某个男人双手揣进卫衣前面的大口袋里，眼神默默瞧着他们碰拳的举动，轻啧一声。
“真好磕，真甜。”他转头瞟陆副导，懒洋洋，“你说是不是？”
陆副导：“……”
简婧：“……”
喻卓却好似听不出他的敌意，反而很温和的冲他笑了笑。
周郅京本来就不爽了，看他笑就更不爽了。
侧眸看见简婧提醒的眼神，他不情不愿回给对方一个牵强至极的轻扯笑容——像是过年被长辈拉去不喜欢的亲戚家强颜欢笑。
体面是一点没少的，礼貌是一点没有的。
下车之后，到了滑雪场。
简婧穿着靛蓝的冲锋棉服，像个小熊一样被姜希挽着手臂就跑了进去。
她们拉着雪橇走到最顶端，然后兴奋地坐下，滑下来的瞬间双手张开，开心高呼。
“耶——”
十几秒后，雪橇滑到底，“咯噔”一声，停了下来。
两人笑同步收起。
再次拉着雪橇呼哧呼哧往上爬，费力爬了一分多钟，再次高兴地滑下来，然后到底后再次收起笑容管理，呼哧呼哧往上爬。
复此以往，像两个制定好章程的机器人。
陆副导在镜头后看着，忍不住说：“女孩子的快乐真是既简单又短暂。”
飞雪溅起，简婧坐在后排，双手高举，笑得不亦乐乎，连眼睛都弯了起来，脸颊红扑扑的。
周郅京抬起手，“咔嚓”拍了张照片。
结果，闪光灯自动开启。
在一众布景和放置摄像机补光灯群中，微弱的闪光灯突然变得如此耀眼，晃到了身边的每一个工作人员。
“……”
一众视线齐刷刷望来。
陆副导轻咳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十分刻意的自问自答：“干嘛拍婧婧？什么，她妈妈要看，哦原来如此，你们两家关系真好啊，怪不得是发小呢。”
“……”
众人默默收回视线。
周郅京面无表情，头轻偏歪过去，冲他淡声道，“谢谢你，让我本就藏不住的少男心事变得更明显。”
陆副导微笑：“不客气。”
话音刚落，简婧那边玩完，头上湿淋淋的，沾上了不少雪。
他身边这位爷突然抖擞了下手中干毛巾，发出抻展抖擞的声音，一个利索起身，就迎了过去，像长工上钟一样老练娴熟，给简婧擦起了头。
众目睽睽，大家将目光凝在那里几秒，都默契的收回了视线。
“我在家也给我弟这样……”
“是是是，有兄弟姐妹的都是这样。”
“对，我跟我发小也是这样，很正常……”
大家都各自欲盖弥彰的解释给互相听，努力让彼此信服。
“……”
陆副导嘴角抽搐。
少男心事，就没见过这么他妈的明显的少男心事。
还少男，臭不要脸的小老登一个。
后面的喻卓看着这一幕，轻笑。
他双手撑在座椅后，望着雪白的滑雪场，心情很好，戴着护目镜下的眼都跟着弯了起来。
古早粉都知道——
简婧曾有过一个男友。
往常每次她一进组，剧组里都会有个偶尔混在工作人员团队里，默默站在简婧身后的男人。他永远戴着鸭舌帽，永远一身休闲装，会下意识接过简婧喝过的奶茶，会替她随手披上外套，会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型。
没露过正脸，也没暴露过身份。
那几个古早大粉也都心照不宣，没有人拆穿他们的关系，只不过在私底下会亲切称这位男友为“姐夫”。
后来，姐夫渐渐消失在他们视野中。
此后的很久，都是简婧自己挺过来。
她慢慢的一个人，努力向上登了很久，最后摔倒滚下山，一落千丈。
到此，都依旧是一个人。
踽踽独行，无人可依。
这么多年过去，喻卓其实快忘了这位“姐夫”的模样。
可就在昨晚。
他因为拍摄工作临时出校门，回来已经是半夜。
街边圣诞树前，那对相拥的身影令他驻足。
他们拥抱的身影那样美好，斜在地面上的影子也凑成了一对，圣诞树的小彩灯在雪中泛着微光，连影子都映上斑斓色彩。
看了很久，手机铃声响了很久，喻卓才接起。
电话那端人问他怎么这么久都不接，他说：“遇见了一位故人。”
“谁？”
安静两秒，他笑，“我‘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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