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妙手回春
元旦的十二点一过，新年的第一天也就此结束。
凌晨一点。
还有四个小时就要赶飞机，司衍舟回到公寓收拾行李。
灯亮，空荡荡的房间。
他收拾行李箱的时候，接了个电话，“东西到了是吗？好，我现在去拿。”
打开大门，站在门外的却是杨温娴。
司衍舟一愣。
杨温娴晃了晃手中保温盒，笑，“今晚没给你叫餐食，上车饺子下车面，老板，再忙习俗也还是要遵循一下的。”
司衍舟也笑了。
侧开身子，让她进来。
“元旦怎么也没在家陪你父母，倒跑来我这里。”
杨温娴将保温盒放在桌上：“我父母之前在这里，现在岁数大了干不动了，早就回我们那边颐养天年了，元旦就放一天半的假，也不至于再跑回去一趟。”
司衍舟眉梢轻扬：“听出来了，这是在怪我呢。”
“……”杨温娴失笑，“哪敢。”
杨温娴这姑娘，从大学毕业起就跟着他干的，走到如今也到了总监的位置，挺不容易的。
肯吃苦，也能干，最重要的是身后没利益牵扯，干净，所以用的更省心。
算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
其实最初在筛选最终应聘名单的时候，司衍舟没怎么注意到这个没经验、没背景，以及没好学历的女孩儿。但是有那么点印象，记得她跟简婧是同学，也就多给了她一次面试机会。
杨温娴也的确厉害，抓住了这个机会往上爬，成功从一众双一流大学的实习生中脱颖而出，留在公司里。
要说最初多关照她是因为简婧，走到如今，也的确是欣赏她的实力。
“还没问你，跟郅京到底怎么了。”司衍舟道，“他这人嘴虽然毒点，但也不是那种随便要开人的性子，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争执吗？”
杨温娴闻言沉默，“感情上的争执。”
停顿几秒，司衍舟抬头看她。
杨温娴笑笑，“开个玩笑。”
“温娴。”司衍舟的语气却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从领导的角度来看，我不希望你在公事中掺杂进私事，从朋友的角度来看，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性。我了解郅京，也了解你。”
气氛低迷两度，杨温娴没再说话了。
又过了会儿，她固执地问：“……为什么呢？”
杨温娴的心神微颤，像是失了魂，“我都知道，也都明白，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或许算个恶人，可我有什么错呢……我只不过是想去追逐我想要的东西，没伤害过任何人。”
终究还是把话摊开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外人面前完完全全的袒露心迹。
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人。
既然他们都分开了，她为什么不能去追求？
可是为什么还是追不到。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劝她别追。
就连他本人，都对她无比嫌恶。
难道只是因为，她是简婧的朋友？
明明她们都已经绝交，这个身份到底还要在她身上待多久，像块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开。
沉寂在公司这些天，杨温娴其实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可心底还是有种嫉妒心在作祟，怂恿她再去厚着脸皮试一试，多留在他身边几年，兴许就有变化了呢。
人总是这样，不到黄河心不死。
“温娴。”
“怎么走都走不通。”
司衍舟淡道，“也许只是因为，你走的路是一条死路。”
杨温娴怔了怔。
“他和简婧已经复合了。”顿了顿，司衍舟补充，“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尽快走出来，在一个不应该的人身上留了你自己这么多年的时光，你不该再越陷越深了，人活这一辈子是为自己而活的，而不是为别人。”
杨温娴苦涩轻掀唇，没再说话。
过会儿，杨温娴替他去厨房热饺子。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司衍舟一人。
他捧着杨温娴的电脑，在看她的汇报，思绪却忍不住有些放飞，回想起刚才那番对话。动作微停，自嘲轻哂，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劝起别人来大有一手。
到了自己这儿，反倒是一团糊涂。
小时候，简婧永远漂亮得像个花仙子。
她被所有人都宠着，拿着市面上最新颖的魔法棒挥舞，四处散落亮粉。
如同她温暖的情绪，总会传递给每个人。
这样的简婧，恐怕没人会不喜欢。
大概是那天风很大，粉也不小心洒到了他的眼睛里，他试着揉了揉，没揉干净。再睁开眼时，她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薄光。自此，他看她的身周都有光。
明知是死路一条，却还要往里闯的人。
又何止只杨温娴一个？
径自沉思了会儿，司衍舟收回思绪，集中注意力去看汇报，将重心放在工作上。
鼠标上滑，不小心触到了顶部的关闭键，整个页面退出。
底下的不是桌面壁纸，而是一个APP页面，红色小窗。
司衍舟轻愣。
眸中映出那个帖子里的字句，以及评论。
……
元旦一过，隔了两天。
周漆漆去上学，周醒醒和简小婧也要回归剧组拍摄。
简妈一如既往地给他俩行李箱塞着东西。
三十二寸的行李箱恨不得塞进三百二十平米的东西，塞到最后死活拉不住，三个阿姨使出吃奶的劲儿，陪着简妈把箱子拉上。
“这两天天冷，你俩可得穿厚点，我给你们买的保暖裤别嫌丑，都得给我穿上听见没？”
简婧不敢吱声。
周郅京乖得很：“听见了，亲爱的妈。”
简妈立马赏给简婧一个暴栗，“你呀，就不能学学郅京，听话一点。”
周郅京更乖了，伸手护住简婧：“妈也别怪婧儿，我会看着她的。”
简妈叹息：“还好有小宝在，我总算是能省点心。”
简婧幽怨瞪向周郅京。
这位少爷悠悠抱臂，凑到她耳边，温柔的轻轻促狭，“别怪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现在吃的苦，都是你当年吃的甜。”
“……”
他是在说，往年简婧被周老师夸奖，他在旁边挨打的那些时日。
简婧小声冲他嘟囔：“我记住你了，周郅京。”
外面下了年初的第一场新雪，薄薄的雪落在地面，似覆上一层冰晶。
周郅京提溜着她的行李箱，在外等她。
他有点困，睁不开眼，神情倦怠的靠在那柱子上，穿着身黑色飞行夹克，灰色连帽卫衣，整体瞧着真像二十出头的少年。
白皙骨感的手指拨弄着手机里的华容道，侧脸清冷绝尘，增生了许多不易靠近的疏离感。
下一秒，这位“少年”的耳朵就被揪住了。
周郅京被她扯着耳朵，脑袋不得不往她的方向偏，立马乖得不得了：“我错了。”
简婧才不吃他这套，“让你欺负我。”
周郅京无奈掀唇，梨涡也跟着轻陷，试图去牵她的那只手撒娇，被简婧无情躲开。
“哥，嫂子，我走啦，拜拜！”
简婧扭头去看，“好，路上慢点。”
周漆漆骑着山地车，嘴里咬着面包片，背后的书包里装满了书，一溜烟就骑走了。
简婧目光在他背影停留：“这孩子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变得格外好学。”
周郅京懒散道：“发愤图强，挺好。”
简婧转头看他：“是你和他说了什么吗？”
周郅京不置可否，眉梢轻扬起，“给我亲一口，就告诉你。”
下一秒，他“嘶”的吃痛。
“疼……耳朵断了。”
简婧被他的反应吓到，以为真弄疼他了，连忙松手，对方侧过脸转瞬就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下。
他不疾不徐站直，双手揣兜，干净清爽的一张脸上写满得逞，低低喟叹。
“简老师，果然妙手回春。”
“亲一口，耳朵都治好了。”
“……”
两人步出大院，准备上车的时候，简妈和他们挥手道别，“早点回来喔，今年除夕妈给你们剪窗花。”
简婧笑：“知道啦。”
手被身边的人握住，十指紧扣，干燥而温热的掌心交叠。
上车的那一刻，简婧不知想到什么，被他牵着手，突然回身望向这熟悉的小院。
落叶与雪稀疏的覆盖在地面，岁月留下斑驳的痕迹，阿姨们在院里忙活着。似乎无论何时，只要一回来，这里就还是家。
一切，也都与从前重合。
“想什么呢。”
身侧的人也一如从前。
简婧慢慢感受着自己的心，感受着那里久违的安宁。
她轻吸口新鲜空气，笑：“在想真好，又要过年了。”
“嗯。”周郅京将她的手揣进兜中，嗓音懒懒散散的，“是又要和我一起过年了。”
那年冬，一场大雾出现，令简婧以为她已经失去了一切。
但此刻，才发觉只是那场雾迷了她的眼。
大雾散去，蓦然回首。
她的身后，依旧是她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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