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奇才
庄毅注意观察着老秀才的反应。
其实吧，他已经发现老秀才很在意三司总制，稍微说几句不好，脸色就非常难看。
难道是……三司总制的粉丝？
还是忠于朝廷？
听不得一丁点的不好。
反正他不信，这个小地方会来一个三司总制。
老秀才长吐了一口气，说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看不明白边关的神秘莫测啊。”
“也许，我知道呢。”庄毅笑道。
“嗯？”老秀才吃惊的看着九岁孩子，“你说来听听，让我这个老秀才开一开眼界。”
话里带着调侃。
看得出来，他并不认为三司总制有问题。
庄毅放下筷子，吃饱了，喝一口米酒，神仙又逍遥。
然后，正式开讲：“三司总制为了满足那个被贬的大太监，挑选在错误的时候发动错误的战争，为天朝创造了一个空前强大的敌人。”
老秀才起初看他像个小大人的时候还笑了，但听了庄毅的话，立马笑不出来。
“这话什么意思？”老秀才皱眉。
“我看到邸报说，北虏两大势力正在对峙，三司总制却趁机偷袭其中一方势力，导致草原上的平衡被打破。”
庄毅说到此处，反问老秀才：“这不算短视，什么算短视？”
“咳咳咳……”老秀才咳嗽几声，掩饰内心的尴尬。
不过他反应很快：“谁告诉你草原上双雄对峙？”
“草原两股势力犯边，一股在京城以北的蓟州；一股在西北，在蓟州的叫大汗，而在西北的叫太师。大汗是正统，太师是权臣，偷袭了权臣，不就帮了大汗嘛。”
说着，庄毅还补了一句：“我记得，大汗其实很小，本来惧怕太师的威势而对我朝态度相对友好。”
老秀才额头上的汗再往下流。
不得不说，眼前的孩童，分析的很有道理。
妈呀，三司总制的确干了一件蠢事。
但老秀才不甘心，反驳道：“话虽如此，但北虏的太师太凶了，屡屡犯我边境，不打击，怎么安定边关。”
“太师屡屡犯边，说明情况比较危及，应该击退后再寻求合作，而不是趁他不在捣巢。”庄毅从容不迫的道。
“你怎么知道！”老秀才脱口而出。
“出塞行军三天三夜，而以本朝的文恬武嬉，肯定是沿着水源走，草原部众本身就对周围警惕，又处于战争阶段，警惕性更高，但……我军遇到草原势力的时候，对方是什么情况？”
是老营，老秀才在心里说道。
但这个话不能说，老秀才只好选择沉默。
良久，老秀才开口：“就算如此，三司总制至少让西北变得安宁。”
庄毅有些无语了：“这么说吧，人家只是休整，而不是放弃，等草原势力缓过劲来，西北的边境情况会更糟糕。”
这就是粉丝的现状啊，受不了打击。
老秀才一颗心似乎被戳疼了，手里的酒杯捏得紧紧的。
庄毅装作没看见的，悠闲的剔着牙。
没办法呀。
脱粉是一个过程，一开始很痛，慢慢就好了。
很显然，老秀才还在开始的阶段。
不过，让庄毅略感惊讶的是，老秀才很快松开了酒杯，长叹一声。
“罢罢罢，想不到一生戎马，换来的却是这样结局。”
“真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庄毅听着怪怪的，同时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这老头很有来历。
既然这么有来历，那就得表现一下。
这也是为未来铺路嘛。
一念及此，庄毅笑道：“为什么一定要在边关纠结呢？如果内政治理的好，我相信边关就牢不可破了。”
“谈何容易！”老秀才叹息一声。
短短四个字，似乎说出了许多许多的心酸。
“这话怎么讲？”庄毅追问，他上一世是语言学博士，对于历史的把握还是不错的。
封建时代，无非就是土地和税收。
越往后土地兼并越严重，税收就收不上来。
如果改良得法，能延长至少一代人，这也是功德无量。
老秀才本来就是过来指点庄毅，见他对这方面很感兴趣，于是道：“朝廷的盐引越积越多，而盐却到不了百姓手上，私盐猖獗，想要打击，无异于痴人说梦。”
盐政，是封建王朝重要的税赋来源。
一旦盐政出了问题，那么税收也会受到影响。
“盐引越积越多是谁造成的？”庄毅追问。
“这个嘛……”老秀才不敢说出来。
“如果他不从根源解决，我想，再好的制度也解决不了问题。”庄毅说到这，眼里闪烁着光芒。
猜得出来，超发盐引这种烂活，只有皇帝干得出来。
皇帝耐不住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再恳求，把代表国家赋税的盐引，随意的发给自家亲戚，地方上要优先供给他们，卖给别人的就少了。
人不吃盐会死，不想死，就要买私盐。
私盐不猖獗才怪呢。
老秀才挠了挠头，又把话题引到土地：“本朝推行春秋法，将丁税等加到土地，土地多的征税多，土地少的征税少，如此良法，可为什么国库不见增长？”
一方面是想开导男孩，另一方面也是想找回面子。
庄毅思索着。
春秋法就是一条鞭法或者摊丁入亩？
这道题，我会！
于是，庄毅开口回答：“这是因为良法也要有良人去干，单一变更税法起不到作用，必须搭配官制改革。”
改革不是单一的，而是系统且复杂的。
改革也不是必然带来进步，反而滋生动荡，甚至是退步。
朝廷面对沸沸扬扬的舆论和局势，如果不懂得把握，很容易把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而其中最难的莫过于官制改革和税法改革。
两者，缺一不可。
老秀才一怔，脱口而出：“要怎么改？”
“很简单，至少要把全国州府县按一个标准划分，再根据标准安排相应的官员。等官员熟悉地方后，再开始推行一到两年的新税法，再把官员调走后，换一个继续推行。”
这套改革的真谛就在于两个字——用人。
老秀才听着，心里震撼极了。
这大概是自己听过的，最大胆、最务实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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