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恨之入骨

他跪在了顾延臻脚边。

顾延臻道：“你先下去。”

属官磕头。

待他退下，顾延臻继续研究那些奏疏，半晌才道：“这件事，暂且按下，不必报到皇上那里。”

这批货，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也不能告诉朱仲钧。

他总觉得，顾瑾之的存在，让朱仲钧做错了很多事。

他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如今这般权势滔天，也不是他自愿的。他不想让顾瑾之受委屈。

他想要一辈子护着顾瑾之。

可是他没能做好。

顾瑾之被逼迫远嫁，而后又被害死，朱仲钧恨透了顾瑾之。

他不会原谅顾瑾之的。

如果他知道自己有个堂妹，还是他最疼爱的堂妹，他一定会杀了顾瑾之。

顾延臻想阻止这件事。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

因为顾瑾之是皇室公主。

可能够阻止这件事的方式，顾延臻想尽办法去改变。

他要帮助顾瑾之，改变这件事，保证顾瑾之的安全。

顾延臻的脑袋，像灌满浆糊似的。

顾瑾之进来，他也浑然不觉。

“怎么了？”她坐到了顾延臻身侧。

“没什么。”顾延臻抬眸，瞧了眼顾瑾之。

“父亲？”顾瑾之叫他。

“嗯。”顾延臻敷衍道。

“父亲，您怎么了？”顾瑾之问。

顾延臻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顾瑾之就不再追问，只是道：“那您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说罢，她站起身，欲走。

顾延臻喊住了她：“瑾姐儿。”

顾瑾之顿住脚步，回头看着顾延臻。

顾延臻迟疑片刻，低声道：“我知道，你恨我。你恨父亲无能，保不住你母亲，更怕你母亲被人算计，连累你受罪。”

他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以为这样就能解开顾瑾之心里的怨气。

顾瑾之却笑了。

“父亲，您误会了。”顾瑾之道，“您从未伤害过我，我怎么会恨您？”

顾延臻怔忪。

他有些茫然，不知顾瑾之话里的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

女儿的笑容温婉端庄，并非是撒谎。

顾延臻想到顾瑾之是个很聪慧的孩子，绝不会拿这样的小事开玩笑。

所以，顾瑾之的话应该是真的吧。

可她为什么不生气？她为什么要原谅他？

“父亲，我是恨我自己，为什么不争气。若是我争气些，或者娘争气些，爹就不会这么辛苦，我也不会这么无能。”顾瑾之低垂眼帘，轻声道，“可我们都很努力。”

顾延臻眼角微湿。

他叹了口气，道：“傻孩子。”

他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他心里有股子悲凉。

这么好的姑娘，却不能留在身边。

她有才华、有美貌，又聪明。

她不需要锦衣玉食，她不需要荣华富贵。

可偏偏，她是皇族公主，注定了她无忧无虑。她要承担很多别人无法承担的责任。

这种责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甚至没法子逃脱。

而他们做父母的，却不能替她分忧。

她只能一直坚强面对。

这世上，哪怕你拥有了万贯家财，拥有了尊崇的地位和名誉，仍是不行。

“我不恨你，我也很喜欢你。”顾延臻哽咽，“瑾姐儿，爹也希望你好，只要你好，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你不用太辛苦……”

他越发觉得，他对不起顾瑾之。

她从前的日子，肯定过得很苦。

顾延臻心里抽痛，恨不能替代顾瑾之去吃这些苦。

顾瑾之则露出了几分笑颜。

“父亲，这次我是听到了风声。”顾瑾之道，“您不用管了。”

“听说，鞑靼有叛逆？”顾延臻又问，“这件事，牵扯到了鞑靼，我怎么能袖手旁观？鞑靼和我们是盟友，如果鞑靼倒戈，我们岂不是要腹背受敌？”

顾瑾之摇摇头。

她笑道：“父亲，您相信鞑靼是我们的朋友？”

“不管信与不信，咱们都不能置身事外。鞑靼和朝廷结盟，对抗我们。我们若是不理会，朝廷的威严就毁于一旦。”顾延臻道。

顾瑾之笑了笑。

她转移了话题。

她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顾延臻却执意追问。

“......父亲。鞑靼是什么人，您比谁清楚。他们的王子，是您的学生。我们的祖辈，曾经跟鞑靼的王子结盟。”顾瑾之道，“我们是汉人。他们也是汉人，为何要反复无常？

他们和朝廷结盟，其实就是要挟，等着朝廷投降，换取他们的支持。他们的野心，不仅仅是要灭掉大夏，它要吞并整个大燕。

父亲，您想想，鞑靼人能允许大夏存在吗？他们要灭国！这场战役，一触即发。如今的形势，我们根本挡不住。

父亲，我想过了，这次的北伐。我们不参与了。”

她的态度坚决。

顾延臻震惊看着她。

他以为自己的女儿，对朝廷忠诚得没有二心。可她竟然这么快就反水了。

“瑾姐儿，你糊涂啊。”顾延臻道，“这是关系到我们家百年的基业，你为何要背弃？”

“父亲，我们没有家了。”顾瑾之平静道。

顾延臻瞪大了眼睛。

“你胡言乱语什么！”他吼道。

顾瑾之依旧冷静。

她沉默不语。

顾延臻却突然冲了出去。

顾瑾之忙拦住了他：“父亲，您现在去找皇帝，也晚了。他已经将兵部的事交给了宁席叔，我估计这两三日内就要出发，您还能赶回京城吗？”

顾延臻停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皇帝要南下？”他问顾瑾之，“你见过他？”

“没有。”顾瑾之答道，“是宁席叔告诉我的，说皇帝要南下，命令五军都督府准备，随时准备出征。”

这个消息很重磅。

顾延臻一阵眩晕。

这个消息，他不知道。

他一点也不知情。

“你说，皇帝要南下？”顾延臻喃喃问，“这是怎么回事？皇帝要南下做什么？”

“不知道。”顾瑾之道，“这么大的事。您应该知道的。”

顾延臻愣了愣。

他当然知道。

可皇帝南下的旨意，还没有传遍京城。

顾延臻是昨日才收到的密函，他今日特意跑去了宫门口，想打探一下，看看消息是否属实。

如今，顾瑾之也知道了？

难道说，这件事属实？

顾延臻的脑子有点蒙。

顾瑾之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只得安慰父亲：“父亲，您放宽心。朝中的事，总归要朝廷决断。咱们做臣子的。只须要遵照吩咐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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