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对不起

阳光漫不经心的在树叶枝条间跳跃，影子将地面的青砖割裂成斑驳的碎块。

静谧的午后，在这个初春的季节里，多了几分温暖，也愈发的安静。

只是家丁的心中，却冷得像是捂了一块千年寒冰。

王爷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可强烈的压迫力，却比怒骂还令他难以承受。

噗通一声，家丁跪倒在地，“王爷，小人该死，小人实在是该死。”

祁王盯着他，眼眸里迸出森然光芒，冷笑了两声，“你不是该死，你是糊涂。”

“是，小人是糊涂。”家丁跪在地上，深深的垂下了头。

祁王哼了一声，不想听他说这些，问道：“你既然派了人去截杀大夏的公主以及储君殿下，结果呢？有没有成功？”

“这……”家丁想要回答，却又不敢回答。

祁王怒道：“讲！”

家丁心虚的道：“回禀王爷，小的派去的人……并没有成功。不过您放心，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事情不成，会立刻自杀，绝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牵连到您。”

他以为这样做，王爷就算不会高兴，至少也能脸色稍霁，可没想到，祁王的表情更加森然冷峻，眼角如被针扎般抖动了片刻，像是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量，才压制住冲动的怒火。

“王爷……”

他想要上前询问，却见祁王猛的抬起一脚，直接将他踹倒在地。

踹倒了还不过瘾，顺手拿起桌上的砚台，朝家丁的脑门砸去。

“啊，王爷！啊，啊~不，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凄厉的叫喊声，陡然打破了祁王府的宁静，惊起了后院树枝上栖息的鸟雀。

可祁王府里那些来来往往的奴婢下人们，却充耳不闻，又仿佛是习以为常，仍旧目不斜视，该干什么干什么，一派井然有序的景象。

惨叫声，断断续续，持续了整个下午，直到傍晚时，愈见衰弱。

后院中，祁王凝神而立，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擦拭着指尖的鲜血。

脚边，左边是被蛮力击打裂成两半的砚台，右边是一把打断了腿的椅子。

再离他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一个青衣小帽，鼻青脸肿的家丁，浑身便如同烂泥一般倒在地上，若非口鼻间还有一丝呼吸的话，便跟个死尸没什么两样。

婢女们上前，面无表情的将祁王身上，那身被溅满血迹的外衣脱下，又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给他换上。

整个过程，她们没有对眼前的场景表示出任何的惊讶与恐惧，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祁王望着奄奄一息的家丁，冷声问道：“你知道，错在哪了吗？”

家丁虽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可却仍旧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回答，“小人……小人错在不该，不该擅自行动。”

“错！”祁王无情打断，厉声道：“你错在没有脑子！”

“你以为让人去大夏截杀，就可以天衣无缝，事情功败垂成，让他们自杀就可以不留把柄吗？哼，天真幼稚！”

“他们根本不需要查出什么来，就能确定对他们动手的人，除了本王还能有谁？！”

他已经拉拢过陆则白了，可对方，跟每一任辛国的帝王一样，都不受拉拢。

话已经透出去了，可对方没有向他靠拢的意思，那便只能站在对立面。

但站在对立面，并不代表要撕破脸皮。如果真要撕破脸皮，前代的祁王们，早就动手了，也不用等到他这代。

所以，陆则白去往大夏一行，他不仅不能动手，还得反过去保护他的安全，以示清白才对。

可如今，这家丁却瞒着他自作主张，不仅动了手，结果还失败了，莫恒简直要被气死。

奄奄一息的家丁，本来已经因为疼痛而浑身冷汗，可此时，冷汗却直接湿透了脊背，“王爷，小人，小人该死……”

祁王哼了一声，眼眸冷然，“这事本是不该妄动，可你既然动手了，那边要保证成功。而你，竟然失败了！”

家丁满脸羞愧，无地自容。

想他虽然只是个小小家丁，可他这个家丁，从祖上开始，历任祁王身边都有一席之地。

是心腹，是助力，是左膀右臂，多少大事小情，都是通过他们家一代又一代的人去完成的。

时至今日，虽然，他们家一直都只是祁王府的一个小小家丁，可这个家丁，却是祁王身边最为亲近的存在。

他们一家人的低调，只是为了更好的帮祁王办事罢了。

而如今，自己竟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被祁王一顿毒打也是应该，就算被打死，也难赎其罪。

祁王此时，似乎已经缓和过来，怒气也渐渐的消散，转而眼眸深深，若有所思的停顿了半晌，才抬眼道：“行了，这次的事情，就当是买个教训，你下去请大夫治伤吧。”

家丁闻言，心头发堵，小声的呜咽出来，他都犯下如此错事，可王爷，还是原谅了他，还让他轻大夫治伤。

自己必须更加努力，才能回报王爷的恩情啊。

祁王摆了摆手，让人将家丁扶起，带下去疗伤。

人被带了下去，书房里，终于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净。

只是祁王却没有坐下，而是微微转过头，看着月洞门下，站着的一位华服女子。

他的眼睛虽然不太好，可因为对那华服女子的熟悉，仅从轮廓便能分辨其人是谁，当即露出温柔笑容，温和的道：“你来啦？”

那华服女子为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轻轻走过去，掏出丝帕，轻轻在他领口处擦了擦。

虽然已经换过衣衫，可有几滴血迹从领口飞溅进去，染在了中衣上，婢女们没有注意到，但她却是不会漏掉。

只不过此刻那血迹已经渗透进布料缝隙，被完全吸收，光用丝帕擦拭，自然是毫无用处。

但她却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个道理一样，仍旧轻轻擦拭着，直到祁王捉住她的手，轻轻握在手中，温柔的问道：“刚刚，你全都看到啦？”

那华服女子眨了眨眼睛，顿了顿，才微不可察的再次点了点头。

祁王忽然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哀伤，目光里也多了份沉重，沉默之中，那华服女子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再次继续给他擦拭领口的血迹。

祁王目光里的哀伤更深了一下，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柔声道：“这次陈大闯了大祸，阿祀可愿意帮我？”

华服女子擦拭的手，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与他深藏哀伤的目光一对，又低下头，继续擦他的领口。

祁王便更加放柔了声线，轻声道：“我会让人去请贺夫人，白夫人过来陪你玩，你不是最喜欢跟她们玩了吗？我把她们都请过来，还有其他的一些夫人，她们都很喜欢你，都愿意跟你玩。”

阿祀听了，再次抬起头，看了他半晌，这才又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下来。

祁王见她答应，松了口气的同时，眼中的哀伤已经浓稠如化不开的鲜血。

“阿祀。”他忽然，一把将女子抱住，下颚紧紧的抵住她嫩滑的肩膀，以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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