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刁难洛虞

她懒洋洋地斜倚在柜台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是软的。一身色彩浓烈到近乎刺眼的西域长裙，勾勒出成熟丰腴的曲线，裙摆开衩极高，露出线条紧实的小麦色长腿。手腕、脚踝上缠满了细小的金铃，随着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柜台，发出细碎却异常清晰的“叮铃”声。

她脸上覆着一层薄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大而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一种极淡的琥珀色，如同慵懒的猫科动物，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审视，仿佛在估量着新到货品的价值。

当她的目光掠过李长安背上那萦绕着奇异寒气的雪瑶时，琥珀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光轻轻一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请问您是这客栈的掌柜吗？”李长安的声音穿透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两间上房，要安静，阴凉的。再送些清水和干净布巾上来。”

“哟哟哟……”薄纱女子的嗓音带着一种沙哑的磁性，慢悠悠地响起，像小钩子一样刮过人的耳朵，“背着个小冰美人儿，还要阴凉的？怕化了不成？”她慵懒地直起身，金铃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目光在李长安脸上打了个转，又扫过一脸憔悴却强撑倔强的洛虞，“上房有，不过嘛……”她拖长了调子，“得看客人付不付得起价码。”

“银子不是问题。”李长安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快带路。”

女掌柜轻笑一声，那笑声像羽毛搔在人心上：“够爽快。阿狗！”她扬声道。

一个身材矮小精瘦、穿着破旧皮袄、眼神却异常灵活的伙计像泥鳅一样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脸上堆着市侩的笑：“二掌柜的，您吩咐！”

“带这几位贵客，去‘寒泉’和‘暖玉’。”女掌柜随意地挥了挥手，目光却再次若有若无地飘向雪瑶，“好好伺候着，别怠慢了。”

“二掌柜……大掌柜可是明确禁令咱们这店儿可不能住宿，说万一被一阵风暴吹垮，那可就白白葬身于此了。”阿狗并不按照薄纱女子的吩咐行事。

薄纱女子立马一声呵斥，“我还是不是龙门客栈的二掌柜！”

“当然是，但大掌柜的禁令我们不得不执行。况且，几位客官要借宿，还是坚持一下，往前再过几个沙丘就是新的龙门客栈了，此地已荒废，暂且歇歇脚没问题。”

李长安、秦歌还有洛虞犹豫了。

“长安，要不咱们继续赶路吧？此地还真是不宜久留。”秦歌扫视一眼四周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与诸多西域客商，个个神情异常，凶神恶煞，还有的严肃冷漠，感觉都不是什么善茬。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就是江湖，怕什么！”洛虞不屑道。

立马，西域客商中有人站了出来，而且径直走近洛虞，“哟，这不是咱们的洛大小姐吗？”

又一人接着道：“她父亲可掌控着安西都护府所辖区域数十万人命脉啊，这西域粮仓的大掌柜那才叫一个名副其实。”

洛虞瞬间来了底气，“既然被你们认出来了！那你们都给本小姐老实点儿！”

“洛大小姐不必紧张，我们只是商人。商人无非就是做买卖，我们正是去唐王城与洛老爷做一笔买卖。”客商道。

“做什么买卖？”

“我们这支骆驼商队运了一批胀果甘草，准备与洛老爷换取粮食。还望洛大小姐帮我们在洛老爷面前美言几句，让买卖顺利完成。”

“哼！我现在还不知道父亲是生是死，怎么帮你们？”

“怎么，洛老爷他……他……”

“他被慈航门门主祁嫣然不知道抓去哪里了，你们若真想做成这笔买卖就帮本小姐找到父亲吧！”

“可，可我们只是商人。要救人还得找江湖人士。”

“那本小姐就无能为力了。”

突然一名肩扛九环大刀的虬髯客，从人群中站出来，大笑道：“哈哈，江湖传闻，洛方远的女儿洛虞常常以薄纱遮面，没人知道其真实容颜，据说见过她面容的男子必须要娶她为妻……”

“哈哈哈，那万一见过她真实容颜的男子并非她中意的人呢？”又一人扛狼牙棒的彪形大汉笑道。

“那就挖去他两颗眼珠子。”虬髯客一本正经道。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洛虞。

几十道目光，或贪婪、或好奇、或戏谑、或不怀好意，如同实质的针尖，瞬间刺向洛虞脸上那层薄薄的轻纱。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柜台后那慵懒女掌柜指尖敲击金铃的“叮铃”声也停滞了一瞬。

洛虞的身体骤然绷紧，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靠近李长安与秦歌。她手指猛地攥紧了衣袖。那双原本带着倔强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慌乱和无措。因为眼前这帮人都不是好惹的。她几乎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穿透薄纱，灼烧着她的皮肤。

“大爷我现在就想上去扯掉洛大小姐脸上的薄纱，一来是目睹大小姐的绝世容颜，二来是想知道大爷我是不是小姐的意中人。”虬髯客蠢蠢欲动。

“谁都知道洛府千金洛虞是出了名的奇丑无比，不过你这厮皮厚肉糙，倒也是绝配！”

“她丑，但她家有粮……”

“哈哈哈！挖眼珠子？这规矩有点儿意思！”扛着狼牙棒的彪形大汉咧开嘴，露出黄板牙，眼神肆无忌惮地在洛虞身上扫视，“就是不知道这洛大小姐的面纱下，是倾国倾城呢，还是见不得人？”他向前踏了一步，沉重的狼牙棒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虬髯客掂了掂肩上的九环大刀，九枚铜环哗啦作响，如同催命的音符。他嘿嘿笑道：“规矩就是规矩。洛大小姐，要么你自个儿掀开让大爷我开开眼，要么……嘿嘿，只能让兄弟们帮你一把？”他这话引得周围几个同样形貌粗豪的汉子哄笑起来，气氛瞬间变得险恶。

“你……你们……休要放肆！”洛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撑着气势，但在这群虎视眈眈的江湖客面前，显得如此单薄。

“一帮烂痞子！我看谁敢！”李长安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嘈杂的哄笑。他依旧稳稳地背着昏迷的雪瑶，但那周身萦绕的寒气似乎更盛了几分，连离他稍近的人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凉意。他微微侧身，将洛虞护在身后半步的位置，冰冷的视线如同两把利剑，精准地锁定了虬髯客和那彪形大汉。

秦歌也悄无声息地向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软丝剑剑柄上，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蠢蠢欲动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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