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约会

礼品店的空气弥漫着香薰和玻璃制品的气息。梁颖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穿梭，指尖划过各式饰品，发出细碎的轻响。她的神情专注，带着少女特有的认真劲儿，仿佛在挑选的不是礼物，而是某个重要的信物。

相比之下，张霆琛则像木头人。他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目光空洞，直到瞥见门口玻璃窗外那几个熟悉又鬼祟的身影，苏旭、林凯、陈曦一群人正挤在广告牌后面，探头探脑，林凯夸张地比划着，示意他戴上蓝牙耳机。张霆琛像个接到指令的机器人，动作僵硬地照做。

耳机刚接通，苏旭那急吼吼的声音就炸了进来：“大哥！我的亲哥！你别跟个佛爷似的杵那儿坐禅啊！动起来！上啊！拿出你男人的雄风！给她个壁咚！展示你的……嗷！”一声痛呼打断了他的豪言壮语。紧接着是陈曦没好气的训斥：“闭嘴吧你！馊主意一堆！”她的声音切换进来，清晰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焦灼，“二哥，听我的！别傻坐着，过去陪她看看，自然点，但一定要斯文！记住，斯文！”

张霆琛喉咙里滚出一个闷闷的“哦”，慢吞吞地朝梁颖挪过去。“张霆琛，你看这个好不好看？”梁颖恰好拿起一条项链，献宝似的举到他眼前。长方形的黑水晶吊坠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确实很吸引眼球。“嗯，好看。”张霆琛的回答标准得像模板。

梁颖眼睛一亮，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说：“那把你脖子上的摘下来，戴我这个好不好？”她的目光落在张霆琛颈间那条看似普通、却意义非凡的链子上。只有他们兄弟几个知道，那不起眼的吊坠里，封存着医院后墙根下挖出的烟叶，是他们逃离旧城、结为兄弟的无声誓言。

“不行！”张霆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斩钉截铁地拒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什么都不能替这个！”那份守护的固执，瞬间盖过了之前的呆滞。梁颖脸上的光彩黯淡下去，失望地撅起了嘴，与此同时，蓝牙耳机里传来陈曦气急败坏的支招：“哎呀二哥！你傻呀！先答应下来啊！咱们那个坠可以拆下来改成手链戴嘛！灵活点！”

张霆琛像是接收到了最新程序，立刻有样学样，对着梁颖重复：“呃，我先答应你！我们的可以改成手链！”这话一出，逻辑清奇，效果拔群。只听门外广告牌后传来几声闷响，显然那几个“场外指导”被这神转折惊得集体扑街。

梁颖被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弄得有点懵，随即又被他那认真的傻气逗乐了，噗嗤一笑：“算啦算啦，不用啦。我给你买条手链吧？”她转头，对一直暗中观察他们的服务员说：“您好，麻烦帮我们找一对手链看看？”服务员是个精明的，早看出这俩学生模样的孩子气氛微妙，尤其男生旁边似乎还有“亲友团”。他立刻堆起十二分的热情，变戏法似的捧出一对设计精巧的银饰手链：“有有有！您二位看看这款！新到的，特别适合年轻情侣，寓意也好，同舟共济嘛！”

梁颖拿起其中一条，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比划了一下，又递给张霆琛：“好看吗？”张霆琛的视线还下意识地瞟着门口的方向，心不在焉地点头：“好看，怎么都好看。”这敷衍的万能句式再次上线。梁颖轻轻推了他胳膊一下，嗔怪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我问你喜不喜欢？送你这个，要不要？”

张霆琛还没反应，耳机里陈曦的指令又到了：“还愣着干嘛？问那么多！赶紧去交钱！展现你的大方！”“哦！要要要！”张霆琛像是被点醒，连忙点头如捣蒜。然而下一秒，他鬼使神差地抛出一个堪称约会自杀级别的问题，直愣愣地问：“不过还是你干嘛要给我买东西啊？”轰！梁颖的脸颊瞬间爆红，眼神慌乱地四处乱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啊？这个…我…那个……”

门外，蓝牙耳机里传来陈曦绝望的哀嚎和拍脑门的声音：“我的天！二哥你是真木头啊！”接着是她强行镇定的指挥：“别管了！快去付钱！快！”张霆琛接收到指令，再次“哦”了一声，转向服务员，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使命感：“多少钱？”

服务员脸上笑容不变，报出一个数字：“一千。”“哦。”张霆琛应着，手就往口袋伸去，动作流畅得仿佛只是买瓶水。“不行！太贵了！”梁颖瞬间从羞涩中惊醒，一把按住张霆琛掏钱的手，像护崽的母鸡，“一千块买个银饰？抢钱呢！够我几周生活费了！”她不满地瞪了服务员一眼，拉着张霆琛就往旁边走，“不买了不买了，咱们再看看别的。”

服务员一看煮熟的鸭子要飞，立刻使出浑身解数挽留：“哎哎，同学别急嘛！这样，看你们真心喜欢，给你们个诚心价，八百！怎么样？”梁颖拉着张霆琛，头都没回。“七百五！最低了！”服务员的声音透着点急切。梁颖脚步没停。“六百六！六六大顺！吉利数！”服务员的声音开始发飘。梁颖终于停下，转过头，小脸上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犀利，毫不客气地戳穿：“大叔，我们家也是开礼品店的。您这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生意可做不长久哦。”她语气干脆，拉着张霆琛就往外走，“张霆琛，我们走吧，以后再说。去看电影！”

两人刚走出店门，门口广告牌后立刻上演了一出地鼠消失术，几个人影缩了回去，只留下广告牌在风中凌乱。走在去电影院的路上，梁颖似乎调整好了心情，侧头问张霆琛：“你想看什么？”张霆琛脑子里还回响着《变形金刚》预告片里擎天柱变形的轰鸣声，脱口而出：“变形金刚！”话音未落，耳机里陈曦的咆哮就穿透而来：“张霆琛！！你脑子被门夹啦？！哪个女孩子约会会想看一堆铁疙瘩打架？！浪漫！要浪漫懂不懂？！爱情片！！”

张霆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对着无形的场外指导小声辩解：“那不是铁疙瘩！是变形金刚！每个男孩的梦……”  他这自言自语的样子落在梁颖眼里，显得格外古怪。“嗯？你说什么机器人？”梁颖疑惑地看着他，“我没说机器人啊？”张霆琛猛地回神，尴尬地挠着后脑勺，头发都快挠成了鸡窝：“啊？不是不是！我是说呃……就是机器人…哦不！看爱情片！对对对，爱情片好！”他努力回忆着陈曦的指示，终于在记忆角落挖出一个符合“经典爱情”标签的名字，带着一种完成任务般的笃定说：“就看那个，《魂断蓝桥》！怀念经典版！”

门外的“亲友团”仿佛集体中枪，隔着耳机都能想象到他们集体扑街的画面。陈曦更是气得差点把蓝牙耳机捏碎。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梁颖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惊喜地拍手：“真的吗？你也喜欢这种老电影啊？我超爱的！那种古典的浪漫……我们快去买票吧！”她雀跃地拉着还有些懵的张霆琛走向售票窗口。

看着两人走进影厅，外面几人赶紧也去买票。陈曦凑到窗口，努力装出熟稔的样子：“阿姨，刚才进去那俩，他们买的哪两个座？”售票员阿姨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对不起啊小姑娘，这个不能透露。你们想看哪场自己买票选座呗。”

陈曦不死心：“我们真是他同学！您就告诉我们吧，我们好坐近点……”售票员态度坚决：“不行，这是规定。”几个人无奈，只能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摸黑找到座位刚坐下，苏旭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低叫：“哎呀！笨死了！咱们刚才应该先派一个人进来侦察，看清他们坐哪儿，再发短信让外面的人买同场的票不就得了！”

黑暗中，几道杀气腾腾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马后炮！”“有办法不早说！”“揍他！”随即，最后一排的角落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呜”声和拳拳到肉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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