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货不对板

林惊羽立在原地，对着白衣少年的方向，深深一躬，腰背弯折如一张拉满的强弓。

“小子林惊羽，谢前辈厚赐。还请前辈告知名号，必铭记于心，日夜感念。”

他声音低沉微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道友”二字悄然换成了更为恭敬的“前辈”。

少年依旧挂着温润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转身离去，转息间，身影却已如滴入清水的墨痕，无声无迹地消散于涌动的人潮缝隙。

奇异的是，周遭步履匆匆的上百修士，竟无一人侧目那消失的身影。

一切静默如初，仿佛只是林惊羽心神激荡下的一场幻梦。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刚才两个人交易，附近的人都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雷煞符动静不小。

以刚才其他摊主的关注程度，不可能没人注意。

可偏偏让所有人都忽视。

这种恐怖的手段绝对不是普通修士拥有的能力。

或许这少年甚至是一个老怪物。

可惜，林惊羽没有主角的命格。

虎躯一震美女来投。

再一震，各方大佬求着收徒。

心中没有遗憾，也没有懊悔。

能换到三张雷煞符，他已经心满意足，很是踏实。

“呸！”

一声裹着浓痰的怒骂，炸雷般从对面摊位响起，瞬间撕裂了林惊羽的思绪。

“狗东西。一块碎灵石两颗的破烂玩意儿，还敢标价一块灵石十二颗？当老子的灵石是粪坑里刨出来的？”声音嘶哑暴烈，充满了被愚弄的狂怒。

林惊羽抬眼望去。

只见一名练气三层的虬髯大汉，面膛赤红如烧红的烙铁，怒发贲张，蒲扇般的大手青筋暴起，正死死揪着王金山那雪白簇新“仙袍”的前襟，几乎将他瘦小的身躯提离地面。

王金山精心涂抹的粉脸因窒息和突如其来的惊恐扭曲变形，精心维持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只剩滑稽的狼狈。

“放……放手。你这莽夫。”他尖声挣扎，嗓音因勒紧的衣领而变形，“我这可是……祖传秘方。价值连城。是你……是你自己眼瞎不识货……”

“祖传你祖宗的头。”壮汉一口啐在他脸上，唾沫星子混着浓重的汗味：

“老子吃了几十年红薯丸，你这红薯丸就是最差的材料制作！退灵石。不然老子今天把你连人带摊砸成泥。”

王金山羞愤欲死，却依旧梗着脖子嘶喊：“打……打我啊。坊市规矩，钱货两讫。

灵石进了老子口袋，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拿回去。”

周围人群瞬间如嗅到血腥的鱼群般聚拢，指指点点，嗡嗡议论四起。

“嘿。真动手了嘿。王金山这学人精，画虎不成反类犬，露馅了吧？”

“啧啧，敢在坊市动手？巡查队的玄铁锁链和禁灵枷可不是摆设，骨头够硬就试试？”

“看你那身刷白漆的皮，跟掉毛的山鸡似的，还敢装凤凰？”

那壮汉本就怒火攻心，此刻被王金山的无赖嘴脸彻底点燃，双眼赤红，砂锅大的拳头再无半分犹豫，裹着沉闷的风声，如重锤般直捣其塌陷的鼻梁。

不过他内心还不敢触碰坊市红线，不敢动用一丝灵力。

砰。

一声闷响，王金山惨嚎着仰面倒去，鼻血与眼泪、鼻涕混杂着白粉喷溅而出，精心描画的“仙姿”瞬间化作一幅凄惨的油彩。

壮汉犹不解恨，扑上去拳脚相加。

两人顿时如市井泼皮般在尘土里扭打翻滚，摊位被掀翻，金黄油亮的红薯丸如断线珍珠，滚落满地，沾染泥灰污秽，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甜腻混合着血腥和汗臭的怪异气味。

“住手！”

一声低沉却蕴含磅礴灵力的威严断喝，如九天闷雷骤然炸响。瞬间压过所有嘈杂，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心头发颤。

数道玄黑身影如鬼魅般分开密密匝匝的人群，动作迅捷如电。

为首之人正是外围巡查队长刘成吉，练气六层的气息如渊似岳，沉凝迫人。

身后队员如狼似虎，铁钳般的大手精准扣住扭打二人手腕。

咔嚓。咔嚓。

随即冰凉的玄铁禁灵锁链瞬间铐紧。

“扰乱坊市秩序，公然斗殴滋事。拿下。”刘成吉面如寒铁，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声音冷冽如刀锋刮过青石。

壮汉虽被锁住，依旧愤愤不平，梗着脖子指向满地沾泥的丸子：“大人明鉴。是这厮欺行霸市。拿垃圾货冒充灵食，坑骗我灵石。

这玩意儿，一块碎灵石能买三四颗。他敢卖一块灵石十二颗。”

王金山捂住血流不止、剧痛钻心的鼻子，声音因疼痛和怨毒变得尖厉扭曲：“是他。是他先动手。蛮不讲理。我这红薯丸……货真价实。值这个价。是他不识货。”

刘成吉眼神如冰，俯身，屈指一弹，一颗沾满泥污的红薯丸便凌空飞起，稳稳落在他掌心。

他指尖将其捻开，置于鼻下轻嗅。一股极淡的、寻常红薯丸的甜腻气息钻入鼻腔。

刘成吉眼中了然寒光一闪，冷哼如刀：“货不对板，以次充好，虚假抬价。铁证如山，还敢狡辩”

他目光如电射向王金山，“在坊市动手该罚，两人一并带走。罚苦役十日，矿洞思过。”

“苦役……矿洞？”王金山如遭五雷轰顶。

那暗无天日、灵力稀薄、累断脊梁的矿洞……恐惧如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心脏，浑身筛糠般抖起来。

绝望的目光扫过林惊羽那整洁摊位和精美的玉盒，心中记恨疯狂滋长。

王金山猛地挣扎着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指向对面，声音尖厉如夜枭泣血，充满了刻骨的怨毒：“是他。是对面那小子。林惊羽。都是他害的。”

刷！

所有目光，连同刘成吉冷厉如实质冰锥的审视，瞬间聚焦到林惊羽身上。

王金山状若癫狂，唾沫横飞，将脏水拼命泼向林惊羽：

“他卖的什么‘林氏红薯丸’，一块灵石十颗的天价。纯粹是骗傻子的把戏。昨日他整整卖出去五十盒。五十盒啊。这不是诈骗是什么？

这败坏了我们东南坊市的名声。他是祸根。罪魁祸首是他。抓他！抓他啊！”

林惊羽心头骤然一紧。

这沟槽的竟然攀咬到这边来。

电光石火间，他心念急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巡查队长眉头紧锁，看向林惊羽的目光愈发严厉：“一块灵石十颗红薯丸？你也敢卖，好大的胆子。

把他给我拿下！”

“是！”

身后两名手持锁铐的巡查人员走了过来。

林惊羽深吸一口气，这要是被抓住，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就算是证明了他的红薯丸有很高价值，也白搭。

进去之后，还不是别人说的算。

王金山脸上浮现出复仇的快感，得意地看了过来，他顶多被罚十天苦力挖矿。

这人罪责怎么也要比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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