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你挡了路

夜已深，窗外是寂静如水的城市天光，李瑾玥坐在床头，手机屏幕亮着，信息停留在秦霖的那条私信上。

【“他从来没爱过你。”】

她盯着这行字，指尖迟迟没有划动。

秦霖是她大学时最亲密的朋友之一，那时他们一起进剧团，熬过排练室的通宵，也一起挤在最小的龙套后台给人递水递本子。后来各自走向不同的航道，秦霖转去幕后，她成了银幕焦点，但私底下一直保持着联系——

所以当她看到那句字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愤怒，是震惊。

【“他爱的一直是沈庄颜。”】

她终于点开那条私信附带的链接，是一段手机拍摄的视频。

背景是某个室内聚会，光线偏暗，画质模糊，但声音清晰。

镜头对准的是沙发区，苏孝宁坐在人群中央，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人——沈庄颜。

女孩当时穿着一件白色开衫，正在讲什么，神情生动，语调轻快。苏孝宁坐得很安静，手里端着一杯红酒，仿佛只是礼貌地聆听，可下一秒，镜头慢慢拉近，他的眼神分明——温柔，投入，甚至带了些出神的迷恋。

那一年，是她和他刚确认关系没多久的时候。

她记得很清楚，那场聚会她没去——她那天还在剧组拍摄夜戏，打了好几通电话，他都说“没事，就是工作上的饭局”。

她曾经信得毫不怀疑。

可现在，她看着视频中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注视，眼前的信任，突然如纸般被捏皱。

李瑾玥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下来。

她缓缓放下手机，却感觉指尖冰冷，连手背的血色都褪去一半。她努力想解释，或许那只是普通的交流？或许只是误会？可脑中却莫名浮现出一句话，是那年他半夜对她说的：

“你别太敏感，圈子里的人来来往往，不必看得太真。”

——那时她以为是安慰，现在回想，只觉字字都像隔墙听来的戏词。

下一秒，手机震了一下，是秦霖追加的一句话：

【“你曾以为是例外，其实你只是阻碍。”】

她盯着这句话，喉咙发涩，像是被人悄无声息地按住了心口。

李瑾玥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却仿佛那屏幕的余温还在灼烧她的指尖。

她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脑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乱了。

视频中那种目光，她太熟悉了——那是他在《初雪》剧组里第一次对她念台词时露出的神情，是他们深夜走在雪地里，她被冻得瑟瑟发抖，他脱下外套披给她时的目光，是他在那场无剧本即兴表演里，轻声说“我愿意陪你演一辈子”的神情。

可现在她却看到，他曾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另一个人。

而她毫不知情。

李瑾玥忽然回想起太多以前不曾深想的片段。

比如有一次，她为了苏孝宁推掉一个国外奖项的试镜机会，只因为他的档期冲突，他却淡淡一句“你先去试试，看有没有更好的人”。

又比如那场他们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同框之后，CP粉刷屏全网，她偷偷去翻评论，他只是笑，说：“营销部决定的，我没参与。”

再比如后来他们拍戏时，她有几次在镜头外看他和沈庄颜的对戏，沈庄颜屡次出错，苏孝宁总是温和地一遍遍讲解，哪怕已经超时，他也不显烦躁——

那时她以为是前辈体贴，现在想来……是否，那份耐心，从来就不属于所有人？

“是不是……我从一开始就只是‘刚好出现’？”

她轻声问自己，却无人回应。

她想找一个解释，想证明自己只是误解，可心底那个声音却越来越响：

如果他从没真的喜欢过她呢？

如果她所谓的“深情”，只是他空隙中的搭台，而沈庄颜才是他早就心有所属的主角？

李瑾玥握紧了膝盖，眼眶涨得厉害。

那段视频反复回荡在她脑海里，像一把钝刀，一刀刀割着她的回忆。

她几乎想要冲动地拨通苏孝宁的电话，亲口问一句：“你曾经，哪怕一瞬，是不是动过心？”

但最终，她只是捂住了嘴，强忍着泪意，整个人像掉进了看不见底的深渊。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一声。

是热搜推送。

【#苏孝宁沈庄颜品牌同框#】【#新情侣代言登场#】

她怔住，颤抖地点进去。

照片是他站在她旁边，西装笔挺，表情沉静。

镜头里没有多余互动，连眼神都没有交流，却被网友解读成“默契无声”。

她看着屏幕上那一条条评论，仿佛每一条都在向她宣告：

你退出的那场戏，现在已经有人顶上了。

李瑾玥缓缓地放下手机，手背已经因抓握太紧而泛白。

她撑着桌沿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向窗边。夜风穿过窗帘缝隙扑进来，带着点潮意，她却觉得呼吸艰难。

她不是没受过绯闻打击，不是没经历过一夜间塌房的诬陷，也不是没品尝过被全网拉黑的绝望。

但唯独今天，这种感觉像是在被生剥内脏。

“你曾以为自己是例外，其实你只是阻碍。”

秦霖的这句话像是毒针，狠狠扎进她脑子里，留下一片麻木。

“我早该懂的……”她低声笑了下，眼中却没有笑意。

从她走进他的人生开始，他给的就从来不是坚定，而是犹疑、犹豫、不言不语的退让。

在最开始他没否认两人的关系，是因为流量红利到了嘴边他懒得推开。后来对外宣称“只是合作默契”，是因为他没打算背负责任。再后来面对争议沉默以对，是因为他不需要解释——她会自己熬过去。

她曾以为，他只是性格冷淡，不擅表达。

现在才明白，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是那个“填补空缺”的人，而沈庄颜，才是他心底最初就计划好的“最终答案”。

她望向窗外，灯火通明，可她的世界早已只剩黑白。

秦霖的语音又发了过来，语气不急不缓，像是老友诚恳提醒：

“你知道吗？你那些以为的‘真心互动’，其实他和沈庄颜也都做过。”

“他帮你带早餐？他也带给她过。”

“他为你写的角色笔记？其实是复用了他给沈庄颜改本子的结构。”

“你说他在拍《暮冬》时，亲自陪你训练动作戏——可你知道吗，那是因为沈庄颜临时被换角，他正好空出时间。”

李瑾玥听着那一条条“真相”，每一条都像细针扎进骨头。

她没再回复。

只是在夜色中坐下，一遍遍翻看自己与苏孝宁曾一起参与过的剧照、访谈、花絮。

她一度以为那是两人最好的时光。

现在看去，却像是某种“误闯”的记录证据——她误闯了他的舞台，误会了他的沉默，误信了他那些“未说出口”的眼神。

江临洲的电话打进来，她没接。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崩溃。

手机却还在震动，那些关于沈庄颜与苏孝宁的“同框”、“默契”、“最有CP感”新闻，铺天盖地地冲进来，像潮水，将她整个人淹没。

最终，她只是机械般打开电脑，翻出后台那份名为《退圈协议》的文件。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良久，最终她点下“确认签署”。

她只留下一个备注栏，默默打下一句话——

【这次，我不等你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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