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江南之地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江南之地
京城，相府。
与朱雀门前那场声势浩大的送行相比，这里静得仿佛能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偌大的庭院里，只有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和棋子落在玉石棋盘上的清脆声响。
项远山一身素色常服，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古井无波。
他捻起一枚黑子，看也不看，精准地落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
霸道，且不留余地。
一名黑衣下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庭院门口，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垂下。
“相爷。”
项远山眼皮都未抬一下。
“说。”
“目标已出京三日，行程三百余里，方向江南。”
下人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项远山手中的动作，终于停顿了片刻。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诮。
“江南？”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
“一个罪囚之后，一个戴罪立功的丧家之犬，不好好滚去北境送死，竟还有闲情逸致去江南看风景？”
“真是不知死活。”
他将那枚黑子，在指尖缓缓摩挲着。
“去，把黄尚书请来。”
“是。”
黑衣人领命，身形一闪，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庭院，又恢复了那死一般的寂静。
项远山将那枚黑子，重重地按在了棋盘上。
啪！
一声脆响，仿佛敲响了谁的丧钟。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兵部尚书黄德友，一路小跑，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却堆满了恭敬谦卑的笑容。
“恩师。”
一进院子，他便深深地躬下身去。
项远山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坐。”
“学生不敢。”
黄德友的腰弯得更低了。
项远山没有勉强他，只是淡淡地开口。
“林宇那小子，改道去江南了。”
黄德友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不解与鄙夷。
“江南？他这是要做什么？临阵脱逃不成？”
“逃？”
项远山冷笑一声，像是看穿了什么。
“他不是逃，他是要去送死。”
“这小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蠢上几分。”
黄德友眼神一动，立刻心领神会。
“恩师的意思是……”
项远山站起身，背着手，踱到一丛修剪得极为工整的翠竹前。
“江南鱼米之乡，温柔富庶，是个销金窟，也是个英雄冢。”
“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好地方。”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亲自写一封信。”
“用最快的鹰，送去给江南总督，王敬德。”
黄德友心头一凛，连忙应道。
“学生明白！”
项远山转过身，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这个门生。
“告诉王敬德，皇帝送出京城的人，要是死在了他的地界上，会是什么后果。”
黄德友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这话里的意思太重了。
明面上是威胁，实则是在下达一个不容置疑的死命令。
人必须死在江南。
但绝不能让人查出，是他们动的手。
这盆脏水要稳稳地泼在江南官场的头上。
一石二鸟。
既除了心腹大患，又能借机敲打一下那些越来越不听话的地方势力。
好一招毒计！
黄德友心中骇然，脸上却不敢有半分表露。
“恩师放心，王敬德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会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绝不会牵连到恩师分毫。”
“嗯。”
项远山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坐回棋盘前。
“让他手脚干净些。”
“那个叫林宇的小子，可以死。”
“但他必须是意外身亡。”
“或坠马，或溺水，或染上什么不治之症。”
“总之，他走不出江南。”
“学生遵命！”
黄德友不敢再多言，立刻退到一旁的石桌前，亲自研墨，铺开信纸。
他提笔，笔锋凌厉，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杀伐之气。
信写得极短，却字字诛心。
写罢，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卷成细筒，塞进一个小巧的竹管里。
一名下人，早已捧着一个鹰架等候在旁。
鹰架上，立着一只神骏异常的海东青。
黄德友亲自将竹管绑在海东青的腿上。
“去吧。”
他拍了拍海东青的翅膀。
那猛禽发出一声高亢的唳叫，振翅而起，化作一个黑点，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带着一道来自京城相府的催命符，直扑千里之外的江南。
……
与此同时。
通往江南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驶着。
车轮滚滚，压过泥土，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声响。
三天了。
自从离开那片密 林，他们便日夜兼程。
这三天，倒也算有惊无险。
他们避开了几波官府的盘查，也绕过了几个重兵把守的关隘。
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始终如影随形。
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闷。
与外界的紧张不同，这里，此刻却弥漫着一丝难得的温情。
白莲正轻轻地依偎在林宇的怀里。
她那张被易容得有些蜡黄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憧憬和向往。
“阿季。”
她的声音，软糯动人，像是江南的吴语。
“我们真的要去江南了吗？”
林宇低头看着她，眼中那份时刻保持的警惕，化开了几分，变得柔和起来。
“嗯，去江南。”
“太好了！”
莲儿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里面盛满了星光。
“我听人说，江南有最美的烟雨，有最秀丽的园林，还有吃不完的桂花糕和糖藕。”
“等到了那里，你可一定要带我好好逛逛。”
“我们不谈国事，不理那些烦心的人，就像寻常夫妻一样，好不好？”
她抬起头，满眼都是期盼。
林宇的心，被这纯粹的目光狠狠地撞了一下。
寻常夫妻。
多么简单，又多么奢侈的四个字。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略显粗糙的脸颊。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却是一个承诺。
一个用生命去守护的承诺。
“哼。”
一道不合时宜的冷哼声，从对面传来。
温雅正抱着双臂，靠在车厢壁上，那双同样变得普通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楚。
“还没到呢，就开始做梦了。”
“游山玩水？寻常夫妻？”
她撇了撇嘴，语气尖酸刻薄。
“你们倒是好兴致，真把这次北征，当成游山玩水了？”
(https://www.24kkxs.cc/book/4239/4239042/11111007.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