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舍不得
苏棠回到房间，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抛之脑后。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订单的事还没着落。
苏棠的手指在画稿上敲了敲。
要不自己试着做……
可那样的话，裙子的版型和质量，大打折扣。
自己也压根不会。
算了，要是这几天找不到合适的人。
这笔订单只能放弃了……
第二天一早，苏棠是被灶房里的动静吵醒的。
她披了件外衣走到门口，就见霍星临正踮着脚往灶台里添柴。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瘸了的右腿上，衬得那截细瘦的裤管有些晃眼。
他听见脚步声回头，黑沉沉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低声道：“水快开了。”
苏棠看着他，应了声。
“你小叔呢？”
今天起得有点晚，天已经大亮。
苏棠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霍时的身形。
霍星临表情顿了顿：“小叔…他出去了。”
他眼神流露出几分犹豫。
早上见小叔顶着风雪出门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看到小叔的脸色有些发白……
苏棠往空荡荡的院门口，看了眼。
出门了？
那伤口这么深，不养个十天半个月，都愈合不了。
那么快又跑出门，真是不要命了……
苏棠甩了甩头。
“星临，”她蹲下身帮他把散落的柴火归拢到一起，
“村里有没有谁做衣服的手艺好点？我这儿有批活计，想找人帮忙。”
霍星临添柴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你缺钱？我这有……”
前几天霍时拿出的那张百元大钞，苏棠没收。钱交到了霍星临手里。
所以这会儿见苏棠似乎缺钱的样子，霍星临没过多犹豫，便想把钱拿给她。
苏棠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不是。”
霍星临见她表情认真，垂眸思索：“东头的王婆子。”
“她以前在镇上的裁缝铺当过学徒，就是……”
“就是什么？”苏棠追问。
“她家老头子去年摔断了腿，闺女又生了场大病，欠了一屁股债。”霍星临的声音低了几分，
“只要给钱，她啥活都接。”
苏棠眼睛微亮。
这可不就是现成的人手？
她正想追问王婆子的具体住处，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伴随着尖酸刻薄的叫喊：“苏棠！你个杀千刀的白眼狼！赶紧给我滚出来！”
像是苏母，杨秀娥的声音。
霍星临似乎也听出了这声音，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攥着柴火的手指关节泛白。
苏棠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神色微动。
几天过去了，苏胜总算是忍受不住猫眼草的毒，又找上门了……
不过看这气势汹汹的架势，不像要还钱的样子。
苏棠慢悠悠地拉开门闩，门外的景象让她挑了挑眉。
杨秀娥正叉着腰站在台阶下，身后跟着浑身肿得像发面馒头的苏胜。
他脖子上的皮肤红得发亮，上面布满了抓烂的血痕，看着就疹人。
“苏棠！你这个毒妇！”杨秀娥见了她要就往前冲，“我儿子都成这样了，你还藏在家里装死？赶紧把解毒的方子交出来！”
苏胜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梗着脖子喊道：“姐，你快告诉我怎么解毒！等我好了……”
“等你好了就继续赖账？”苏棠冷笑一声，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
“苏胜，那天我就跟你说过，想要方子，就先把欠我的一百二十块钱还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杨秀娥跳着脚骂道，“那钱是你当姐姐的该给弟弟花的！现在我儿子都快被你毒死了，你还敢提钱？我看你是想逼死我们娘俩！”
她这一嗓子喊得响亮，很快就有村民围了过来。
住在隔壁的张婶，第一个扒开人群凑到前面，看见苏胜那副模样倒吸一口凉气：“哎哟，这是咋了？胜小子这是中了啥邪？”
“还能是啥？”杨秀娥立刻抹起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地上坐，
“都是苏棠这个黑心肝的！她自己嫁了个死男人，就见不得我们娘俩好过！前几天拿了些毒草，想要毒死自己的亲弟弟！”
“现在把人折腾成这样，还逼着我要一百二十块钱才给解药啊！大家评评理，哪有这样当姐姐的！”
村民们顿时议论纷纷，看向苏棠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苏棠啊，”张婶眼睛落在苏棠身上，眼底滑过一丝暗恨。
她显然还记得之前在霍家吃的亏，这会儿直接落井下石。
张婶皱着眉满脸不赞成地说，“都是一家人，有啥过不去的坎？胜小子都这样了，你先把解毒的法子说出来，钱的事以后再慢慢说嘛。”
苏棠还没开口，霍星临突然从身后走出。
他瘸着腿站得不太稳，却硬是挡在她和人群中间，哑着嗓子道：“是苏胜先欠的钱。”
杨秀娥立刻跳起来指着他骂：“你个瘸子瞎掺和啥！这是我们苏家的家事，轮得到你个外人插嘴？我看你们霍家就没安好心，把我闺女骗来当牛做马，现在还想挑拨我们母子关系！”
她越骂越难听，唾沫星子横飞。
屋里听见动静跑出来的霍星野，猛地攥紧了拳头，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呸！你们才是不安好心！”
他稚嫩的吼声，并没有多大的反响。
苏胜的模样太吓人，村民们开始对着霍家指指点点。
苏棠往前走了两步，深吸了口气。
她没像杨秀娥那样撒泼打滚，只是红着眼圈看向围观的村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各位乡亲，我知道大家觉得我该救我弟弟，可要是我能救，我怎么会不救呢……”
她抬手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指着霍家漏风的窗户和破败的院子，
“我嫁到霍家，三个孩子要吃饭，手里一分闲钱都没有。苏胜前阵子借了我一百二十块钱，说是要去娶媳妇，给彩礼钱，我借出去之后，才知道他拿着钱去赌，全输光了。”
“前阵子，星遥上班，住了几天院，我去找他要，他不仅不还，还动手打我。”
苏棠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大块，显眼的淤青：“大家看看，这就是我那亲弟弟苏胜打的！”
其实是她昨晚不小心磕到的桌子，细皮嫩肉的，一下子青了一大块。
看着吓人，其实没多大感觉……
苏棠又说：“苏胜他自己去山里玩，不知道碰了什么东西中了毒，反倒赖上我了。我要是真有解毒方子，能眼睁睁看着他难受吗？”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眼泪说来就来，顺着脸颊往下淌，看着比杨秀娥那嚎叫要真切多了。
村民们的议论声渐渐小了，看向杨秀娥的眼神也带上了怀疑。
“你胡说！”杨秀娥急了，“你明明说过你知道解毒方子的！”
苏棠不理会她，持续输出：“妈，你这些年从我身上拿了多少钱？自从我进了霍家后，你隔三差五问我要钱，我哪次没给你？”
“可前阵子星遥生病，我问你要点钱，你一分不给……”
“这些账要是算起来，恐怕不止一百二十块吧？”
杨秀娥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指着苏棠说不出话来。
苏胜疼得实在受不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苏棠的腿哭喊：“姐！我错了！我不该欠你钱不还！你快告诉我怎么解毒吧！”
苏棠往后退了两步，躲开苏胜的脏手。
苏胜只得扭身抱住杨秀娥的腿，又哭又叫：“妈！你快还钱，现在就还！”
杨秀娥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儿子，又看了眼满眼冷漠的女儿。
一阵心痛。
她想不明白，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女儿，怎么突然就变了……
可一百二十块，不是一笔小数目。
杨秀娥舍不得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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