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井水不犯河水
王婆子家在村东头。
苏棠领着霍星临到时，表情微顿。
面前是一间破旧的土坯房，院墙塌了一半，门口堆着些干枯的柴火，厚厚的积雪，堆满地。
苏棠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探出头来，眼里满是警惕：“你们找谁？”
“是王婆子吗？”苏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是苏棠，想找您做些活计。”
王婆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面庞稚嫩的霍星临。
眼神里的警惕淡了些，却还是沙哑着嗓子问：“做什么活计？我这儿……怕是做不了精细活。”
王婆子拉开门，让苏棠两人进来。
“您先看看。”苏棠从布包拿出画稿，“就这种裙子，款式不难，上面都标清楚了。”
王婆子接过画稿，苍老的面容上，没多少情绪变化。
画稿上的裙子样式新颖，领口和袖口都有别致的花纹，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新款式。
但也仅持而已……
王婆子把画稿递了过去，摇头拒绝，“我老头子在床上躺着，闺女也病了，要我照顾，没时间……”
“您要是不方便，我们可以把布料送过来，您在家做就行。”苏棠看出了她的顾虑，“工钱按件算，一件一块，我一共需要做七件，五天内要是能做出七件，额外再给两块的加急费。”
这价钱，她原本也打算开给张萍母女的，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件一块？！
这价钱可不低。
王婆子脸上的表情顿时生动了几分。
她的手微微一抖，抬头看着苏棠，眼里多了丝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苏棠点头，“只要您能做出，我满意的效果。”
王婆子的视线重新回到画稿上，捏了捏有些发颤的手。
屋里是躺在床上**的丈夫，已经病得哭不出声的女儿。
她需要钱……
王婆子没有犹豫，立马应了下来：“接！我接！”
她有些暗黄的眼睛，微微泛红：“我能做，屋里有两件我前几天刚做的，我去拿出来给你瞧瞧。”
王婆子说着，扭身进去，没一会儿拿出两件灰色衬衫出来。
从整齐的袖口和衣边，能看得出，王婆子的手工确实可以。
苏棠看了两眼，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可以的，料子什么的我也拿了过来。”
她把画稿连同布料，一并递给王婆子。“尺寸，纸上写着，您看看哪里有问题，可以现在问我。”
王婆子布满皱纹、灰黑的手掌，滑过丝滑的面料，神情认真地看完画纸，表示没有问题。
两人正说话，屋里忽然传出一阵细碎的咳嗦声。
声音越来越大，王婆子表情微变，匆匆把东西放下，小跑着进了屋。
没一会儿，屋里传出拍打的声音，夹杂着凌乱的咳嗽声。
一直没有说话的霍星临，仰头看向苏棠，开口解释：“王婆她男人去年扛稻谷去晒谷场的时候，没站稳，从坡上滚下，才摔断的腿。”
苏棠回头，疑惑：“看王婆的年纪，她男人岁数应该也差不多，怎么这把年纪了还去扛稻谷呢？”
王婆看起来都五十多岁了……
霍星临垂下眼，声音放轻：“王婆就一个闺女，说是小时候生病烧傻了。”
话到这里，多的也不用多说。
痴傻的女儿，只能靠年迈的父母养活……
等王婆出来，苏棠付了两块钱定金，又领着霍星临离开。
订单有了着落，苏棠放下心，注意力重新回到，做吃食去摆摊上。
虽然一天下来，挣不到几个钱，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苏棠一点不嫌多。
第二天按时摆摊收工，回去的时候，忽然想起苏胜“解毒”的事。
她随手在路边摘了把野草，路过苏家时，丢了过去。
杨秀娥看着这随处可见的“解药”，差点气得当场昏死过去。
“用这个烧水喝十天，再用土灰敷在伤口上，很快就能好了。”苏棠镇定自若地说。
随后，迎着母子俩凶狠的目光，慢悠悠离开。
苏棠从苏家的巷口出来，冷风卷着刺骨的寒意袭来。
她拢了拢衣襟想往家走，肩膀忽然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力道不轻，撞翻了她手臂的竹篮。
“对不住对不住！”一道怯生生的女声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
苏棠稳住身形回头，看清来人，她脸上表情微顿住。
身后站着两个年轻姑娘。
苏棠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穿碎花棉袄、梳着齐耳短发，眉眼清秀。
这不就是原书女主苏容吗？
苏棠之所以认得女主，是因为按辈分，女主该喊自己一声“表姐”。
只不过原主和这个“表妹”，并不熟，原剧情里，也几乎没有交集。
“喂！你干嘛堵在巷口，这又不是你家的路！”
率先开口说话的是，站在女主身边的张书雪。
苏棠也认得她。
隔壁张婶的侄女。
邻里邻外，总是有碰面的时候。
“小雪，你别乱说话。”苏容拽了拽张书雪，脸上露出乖巧又腼腆的笑。
一双眼睛，落在苏棠那件半旧的蓝色棉衣时，闪过一丝鄙夷和轻视。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不知，一举一动，都被苏棠看在眼里。
张书雪则是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苏棠，嘴角撇了撇，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入眼的东西。
“原来…是苏棠表姐啊，”苏容先开了口，声音软乎乎的，“刚才没看路，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苏棠淡淡瞥了她一眼。
“没事。”她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这反应倒让苏容愣了一下。
按她的预想，苏棠要么会像以前那样劈头盖脸一顿骂，要么就阴阳怪气地损她几句。
可这声不咸不淡的“没事”，完全像变了个人……
苏容觉得古怪。
张书雪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插了嘴：“苏棠姐这是从哪儿来啊？刚才好像看见你进了苏家的巷子，是去看苏胜哥了？”
她刻意把“苏胜哥”三个字喊得亲热，眼里却藏着幸灾乐祸。
谁不知道苏胜中毒，苏棠见死不救，现在全村人都在背后说她心狠。
苏棠扫了眼张书雪。
这姑娘仗着张婶的势，没少在村里搬弄是非。
苏棠扯了扯嘴角，语气凉丝丝的：“我去做什么，跟你有什么没关系？”
张书雪被噎了一下，脸顿时涨红了：“你怎么说话呢？我好心问问……”
“好心就不必了。”苏棠打断她，目光转向苏容，“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回家了。”
苏容连忙拉住还想争辩的张书雪，脸上又堆起笑：“表姐别急着走呀，我和书雪姐正想去供销社扯点线，表姐要不要一起去？听说供销社新到了一批湖蓝色的线，做鞋底可好看了。”
她这话看似热情，实则满是试探。
苏棠像是没发现：“不用了。”
苏容见她不为所动，眼底的疑惑又深了几分。
按前世的记忆，苏棠最是虚荣爱炫耀，但凡有半分体面，定会巴巴地凑上来，哪会像现在这样冷淡疏离？
“表姐这是急着回去做什么？”苏容笑得有些僵硬，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布包系带，
“刚刚看你竹篮里空空的，是不是家里没粮了？我这儿还有两个白面馒头，是婶子给我的，表姐不嫌弃就……”
话没说完，就被苏棠轻飘飘打断：“不用了。”
苏容面上的表情几乎要维持不住。
“表姐最近……好像变了些。”她状似无意地说，眼睛却紧盯着苏棠的脸。
“以前见着表姐，总觉得……嗯，更爱说笑些。”
苏棠抬眼，正对上她探究的目光，笑了笑：“我们很熟吗？”
苏容心头一跳。
她几乎敢肯定，苏棠绝对变了！
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苏棠！
“不耽误你们去供销社了。”苏棠转身离开。
背影干脆利落，没给苏容继续试探的机会。
她不是没看出女主眼神中的怀疑。
不可避免的事情。
苏棠一点不慌。
她不打算干涉男女主的剧情。
女主要是聪明的话，就该明白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
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聪明人都不会为了点不清不楚的猜忌，而去撕破脸皮……
苏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手指渐渐攥紧。
张书雪在旁嘟囔：“装什么装，我看她就是没脸见人了……”
苏容却没接话，只剩满心的焦灼。
难怪叶卫会对苏棠改观！
苏棠，也重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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