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套麻袋打一顿
深夜，林家茅厕的土墙后头。
裴弦野正用麻绳一圈圈缠着手掌。
粗粝的绳子磨过手指上结的新茧，他瞥了一眼夜色，冷笑着嘀咕了一声。
“该收利息了。”
光是一想到这么一家子人，竟然从小就对着小村姑招呼烧火棍。
小村姑面上不当一回事，可他不能。
一想到那棍子在裴弦野那微微瘦弱的肩膀上砸，裴弦野看向林家的眼神低便充满了戾气。
茅草簌簌作响，林兴诚提着裤腰带晃出来，嘴里还骂咧咧。
“死丫头，等老子找到机会不弄死你！”
“妈的，撒尿都撒不爽……”
可就在林兴诚扭着裤腰带大摇大摆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只觉眼前一黑。
一个麻袋瞬间从林兴诚的头罩下，裴弦野直接一个膝盖顶上他的后腰。
“谁！谁？”
林兴诚惶恐之间止不住剧烈挣扎了起来。
下一秒，拳头像不要钱似的砰砰砰往他身上砸。
砸在皮肉上的闷响混着蝉鸣，完美融进乡下聒噪的夏夜。
裴弦野揪着林兴诚的头发，把他的老脸按在茅厕土墙上。
他一声没吭，只是一昧的动手。
林兴诚的哀嚎还没出口，就被一捧稻草塞住了嘴。
月光下，他那张白日趾高气昂的脸，此刻肿得像个发面馒头。
“爹？”
林国英提着夜壶出来，正撞见一条黑影把自己亲爹像条死狗似的被拖向粪坑。
胖小子腿一软，夜壶咣当砸在自己脚背上。
还没等他看清，头上就被麻袋罩住。
麻袋嗖地套住林国英时，这小子裤裆已经湿透了。
裴弦野拎着父子俩的后领，把他们的脑袋往一块儿磕。
“咚！”
“咚！”
眼看着父子俩被打的脑袋犯晕，额头肿起了好大一个包，裴弦野却还觉得不够。
他拎着烧火棍，一下一下的往这父子俩身上砸！
他打架打得多，自然知道打哪里最疼又不致命，打哪里能看不出来伤。
看着下手狠，但实际他心里都有数。
当裴弦野甩着发酸的手往回走时，老槐树后头忽而传来咔的树枝断裂声。
他猛回头，正对上林也荞那双映着狡黠月光的眼睛。
小村姑手里拎着个外套，静静的看着他半晌。
“打累了吧？”
她掏出块粗布帕子，慢悠悠给他擦手：“套上衣服，别着凉。”
远处传来丁秀兰的哭嚎声，隐约听着鬼哭狼嚎直喊人的动静。
裴弦野的眼神有些不太自然，他是背着林也荞出来的。
可她……好像没生气？
林也荞踮脚给裴弦野理了理衣领，糯声道：“回吧，时候不早了，该睡了。”
裴弦野一怔，他看着林也荞白净平静的小脸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俩谁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
次日一早，林家男丁挨打的事儿就传遍了全村子
“哎呦，听说是掉进粪坑里了，摔得。”
“摔的？摔成那样？我听说都不能上工了，全都搁床上躺着呢！”
“你说，会不会是裴……”
“嘘！说这话，你有证据吗？”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裴弦野不好惹，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林家人也就得罪了一个林也荞。
但谁也拿不出来任何证据来，说是裴弦野干的。
而且还听说林国英被吓得不像话，一个劲儿的说是他自己掉粪坑里失足摔的。
这话说出去没人信，一个是摔的，总不能连着林兴诚这么大个人一起摔进去了吧？
可谁也没敢戳破，都怕会招惹到他惹火上身。
就这样到了休假日，裴弦野和林也荞终于得空能去县城寄信。
但是想去县城，就只有跟着村子里的人一起坐牛车。
所以他俩为了赶上一趟牛车，也是刻意起了个大早。
牛车吱呀吱呀晃过田埂，林也荞从包袱里掏出个碎布拼的坐垫。
垫面上歪歪扭扭绣着朵向日葵，针脚粗得跟那个‘裴状元’的布兜异曲同工。
“给你垫着。”
她慢吞吞把垫子往裴弦野那边推：“昨儿新絮的棉花。”
“用不着，我皮糙肉厚的，给你好好垫着吧。”
裴弦野刚要推回去，后头坐着的王婶就哎呦一声。
“小年轻就是腻乎！一个破垫子还让来让去的。”
王婶子看着他俩的眼神酸里酸气的，裴弦野微不可查的蹙起了眉头。
“关你什……”
他刚要反驳，就被林也荞一把拦住了。
“王婶。”
林也荞忽而转头，圆眼睛眨巴眨巴：“我记得，您上回不是夸您女婿孝顺？”
她瞥了一眼垫子：“但是听说，您闺女前两天做了个帕子，都被您女婿嫌败家了吧？”
王婶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真伶牙俐齿的！
裴弦野咬着腮帮子憋笑，接过垫子反手垫在林也荞屁股底下。
小村姑这软刀子捅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邮局柜台前，裴弦野把信封递进去时，女办事员噗嗤笑了。
“同志，你这字儿写得跟大夫开药方似的！”
林也荞踮脚一看，可不是么，那字迹潦草得活像周大夫写的药单子。
她突然想起之前他教自己认字的时候字写的还没这么潦草，忍不住拽拽裴弦野的袖口。
“你故意的？”
“嗯。”
裴弦野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字写得太好，有人该起疑了。”
等信寄了之后，也将近到中午了。
“来都来了，走，带你去吃顿好的。”
裴弦野拽着林也荞的手腕，就朝着国营饭店的方向而去。
林也荞却止不住驻足，眉头微蹙：“你这钱还没要来呢，咱们就来吃这么好的？”
“就一顿饭，能贵到哪儿去。”
裴弦野看着林也荞这为难犹豫的架势，心里不禁有些发酸。
听着他的话，林也荞只能妥协了。
两个人进了饭店就点了面和米饭还有肉菜。
林也荞捧着碗阳春面，热汽熏得她睫毛都湿漉漉的。清汤上飘着油花，葱花翠生生的，底下还卧着个荷包蛋。
“吃这个。”
裴弦野把红烧肉拨进她碗里：“瘦的好吃。”
肥瘦相间的肉块裹着酱汁，在碗里颤巍巍的。
林也荞夹起来咬了一小口，甜咸的滋味在舌尖炸开，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
桌底下，裴弦野的膝盖轻轻碰了碰她的。
林也荞怔愣间抬眸看去，只见玻璃窗外人来人往，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挨得极近。
她突然想起前世，那个缩在林家厨房偷吃冷饭的自己。
那时她总觉得，能坐在堂屋里吃口热饭，就是天大的福分。
而现在，对面坐着的人正把最后一块肉夹给她，眉梢沾着柔和的暖意。
“笑什么？”裴弦野挑了挑眉。
林也荞摇摇头，把脸埋进碗里。
热汽氤氲中，她的眼眸异常明亮。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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