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是发小也是遗憾
城里来的人就是心里不干净，村长压着火气突然大手一挥，
“知青点全体！”
烟袋杆往粪场方向一指：“刚来村子才几天就故意生事儿？都给我挑粪去！不挑满三天我就给你们上报请求处分！”
挑粪？
苏晓梅顿时如五雷轰顶，她一个城里的女知青哪里干过这种肮脏事儿？
“村长？”
几个男知青都不可置信的哀嚎了起来，他们就是看不过去想帮帮女知青，怎么还惹上一身骚的？
“再嚎就五天！”
村长怒斥一声便甩甩手转身就走，根本懒得听他们哼唧。
一时间几个人只能面色铁青的狠狠瞪了裴弦野和林也荞一眼。
谁都知道还没回城里根本不能受处分，那对往后前程可是有很大影响的。
“回家吧。”
裴弦野拎着竹筐，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林也荞：“回去给你切腊肉去。”
林也荞看着裴弦野好半晌，才呆呆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发现了一件事。
好像只要有裴弦野在，每次林也荞都不会心里憋屈又窝火，后悔自己吵架的时候笨的没能牙尖嘴利的怼回去。
有他在，只要将拳头的道理就行了，乳腺都舒畅多了。
或许，这也算是裴弦野的优点吧？
从那天起，这群知青算是惹到裴弦野了。
每当知青们挑粪的时候，裴弦野总要吃完饭消食儿过去溜达着瞅一眼。
啥也没干啥也不说，可偏偏把那群人气个半死。
这群人只能把牙咬碎了，根本拿他没任何办法。
等过了几天，林也荞琢磨着再怎么说裴弦野给裴毅写的信也应该有来有回了。
所以趁着休息日，林也荞就拽着裴弦野往镇上赶。
邮局的老柜台积着层薄灰，办事员打着哈欠翻登记簿：“裴弦野？有你的包裹。”
牛皮纸包着的方方正正一摞，捆绳上还别着封信。
林也荞踮脚一看，落款写着宋清河三个字。
宋清河……
这名字听起来倒是有些耳熟。
“这是谁？他为什么给你寄东西？”
林也荞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嘴，然而当她盯着那俊秀的字迹时，好一会儿眼底忽而闪过一抹灵光。
宋清河！
那不是裴弦野上辈子绝交的至交好友吗？
林也荞脑海中浮现一抹模糊的人影，她虽然没怎么见过那个人，却每次见这个人，都是不可不免的记忆深刻。
宋清河乃是裴家世交宋家的小少爷，从小和裴弦野一同长大，为人温雅俊秀，更是聪慧建功立业无所不能。
这样的人年纪轻轻便被送到国外念书，归国也是投身国家建设的事业中。
但……
他却对林也荞恨之入骨。
不为其他，当宋清河从国外留学归来后，本带着一腔热血想与裴弦野一同开启一番事业。
却没想到，裴弦野娶了林也荞这个村中来的女人不说，还耽搁了裴弦野一辈子！
当时裴弦野因为被处分无法高考，从那之后宋清河每每见林也荞便是劝她离婚，不要耽误裴弦野。
可裴弦野死活不肯，林也荞更是死活不肯。
两个人就如此捆绑磋磨一生，直到最后裴弦野为了救林也荞丢了一条命。
虽说，死后之事林也荞并不知道。
却也不难猜，只怕在宋清河心中，林也荞就是裴弦野这一生最大的劫数与灾祸吧。
林也荞不自觉攥紧了衣摆，脸色微微发白。
裴弦野拆信的手顿了顿，没有注意到林也荞的不对劲。
“发小而已。”
话虽如此，可林也荞仍旧注意到，谈及宋清河时，裴弦野往日不羁散漫的眉眼却多了些许细碎的微光。
是啊。
裴弦野于宋清河是终生难掩遗憾的知己，挚友。
于裴弦野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随着信纸窸窣展开，露出俊秀却遒劲的字迹。
【见字如晤。听闻你竟主动讨要复习资料，实属稀罕。】
【莫非乡下水土真能养人，连你这匹野马都收了性子？】
林也荞悄悄踮脚，正瞥见最后一段：
【另，结婚的事可是当真？】
【望珍重，盼归期。】
裴弦野啧了一口，暗骂话儿多，把信纸折成方块塞进兜里。
他抬头对上林也荞怔愣的目光，他若无其事地弹了下她额头。
“发小嘴欠，别理他。”
裴弦野说着，跟邮局借了信纸和笔打算写回信。
他展开信纸，钢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
【书收到了，谢了。】
钢笔在谢了二字上重重一顿，墨水晕开些许。
【结婚的事是真的，她叫林也荞。】
写到这里，裴弦野的嘴角不自觉扬起，笔尖在荞字上顿了顿。
他余光瞥见小村姑安安静静靠在邮局门槛上，手指绕着辫梢发呆。
从刚才说完那句话之后，她就这副模样。
裴弦野犹豫了片刻，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两下，像是斟酌用词。
【少打听有的没的，书是她非要看的，我懒得看这些。】
这句话写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嗤笑一声。
笔锋一转，又添了句。
【对了，下次多带点阿姨熏的腊肉。】
【她肯定爱吃。】
最后落款时，他犹豫片刻，还是只写了简单的【弦野】二字。
信纸折好塞进信封时，窗外的林也荞正好抬头，冲他露出个灿烂的笑。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仿佛刚刚沉默无言的模样只是裴弦野的错觉而已。
裴弦野把信纸折起仿佛信封内，心里止不住去想……
这信，大概是他写过最别扭的一封了。
“麻烦您帮我把这封信寄回去。”
裴弦野刚把信交给办事员，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
“同志！”
裴弦野和林也荞都是一愣，纷纷回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个戴圆框眼镜的老者，灰布褂子洗得发白。
他正盯着裴弦野手边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咽口水。
“这书……”
老者颤巍巍从怀里掏出本旧书来，试探性问道：“我能换着看几天不？”
林也荞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眼睛落在老者泛黄的书页上。
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批注，可想而知那也是他的珍藏。
“不好意思老先生，这东西不能换。”
裴弦野把书往怀里一收：“是我朋友特意捎的。”
老者失望地推了推眼镜，不禁压低声音：“后生有远见啊！”
他指了指天：“我看这风向，高考迟早要恢复。”
“年纪轻轻，倒是聪明的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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