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173临行密密缝
第171章 173-临行密密缝
废弃的工程通道里弥漫着机油和冷却剂的味道，昏暗的应急灯光在金属墙壁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两人刚拐进去，卡莉便压低声音，语气异常严肃：“杜库手里还藏着一张王牌。”
“这么严肃。”雷恩咕哝着回应，靴子踩在格栅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我是认真的。”卡莉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杜库在深空部署了一支秘密舰队，那些船是夸特动力船坞制造的，至少有一百艘，说不定有两百艘，它们的火力足够强攻拿下一整颗行星。”
雷恩的神经瞬间绷紧了，“夸特造的？给钱他们确实什么都肯造，这个我信，但一两百艘战舰的舰队，他们是怎么藏住的？”
“因为它们伪装成了散装货船。”维护通道的传感器发出单调的哔哔声，卡莉停顿了一下，等声音过去才说道，“在驱动探测器上，它们显示大约一公里长，信号特征跟标准的A级货船没两样，只有靠近细看才能发现端倪，炮口都隐藏得很好，杜拉钢装甲被巧妙伪装成加固船体结构，除此之外，我对它们一无所知。”
一扇通往电梯井的沉重气闸门嘶嘶打开，两人谨慎地扫视了一眼内部，确认无人后迅速闪身进去。
电梯启动，带着低沉的嗡鸣声向下方巨大的机库沉降。
“如果它们这么隐秘，你是怎么挖出这条情报的？”雷恩追问，身体随着电梯的轻微震动晃了晃。
“在我们那些‘老朋友’……私掠者圈子里，这算不上什么秘密。”卡莉靠在冰凉的金属墙壁上回答，“南斯里航线上，隔三差五就有海盗船出没，要是有支新的‘贸易舰队’在他们的地盘上活动，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只需要一支不长眼的海盗船队去招惹这支舰队，然后集体失踪，他们就能嗅到危险的气息。
他们管这支舰队叫‘风暴舰队’，因为它像真正的风暴一样，来去无踪，破坏力惊人。
‘风暴舰队’停靠在南斯里湾那几个标榜中立的港口补给，然后……你猜怎么着？那些港口很快就宣布加入分离主义阵营了。
最近的一次是在恩伯伦，恩伯伦在奥萨拉星区扩张势力，接连拿下了十几个星球，然后带着他们的战舰开到南斯里，把共和国的驻军一路赶回了米班的泥沼里。”
“我都不知道你还跟私掠者圈有交情。”雷恩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
“是‘曾经有’交情。”卡莉翻了个白眼，动作幅度不大却透着无奈，“邦联从来就没掩饰过自己那些不太光彩的盟友关系。但《民兵法案》通过后，私掠许可证被全部收回，将军办公室公开否认一切以分离主义空间为基地的海盗行为。
坦恩将军的原话是：‘想继续袭击共和国船只？那就加入邦联海军，合法地去干！’
所以现在，塞利斯·莫特这片星区曾经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海盗头子之一，摇身一变成了塞利斯·莫特指挥官，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
“我查遍了银河系所有有实力的大型造船厂。”她继续道，语速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能同时开建一百艘战舰而不被察觉的，没有几家，能设计出看起来和散装货船一模一样，实则是星际驱逐舰的，更是凤毛麟角，符合条件的就那么几个，夸特、伦迪利、丰多。
科雷利亚、斯卢伊斯·万、利亚纳或许也有这个能力。
但只有夸特接到了数量如此庞大的‘货船’订单，而且我顺着线索查下去，发现下订单的那几家航运公司根本就是空壳，查无实处。”
“好吧，我被你说服了。”雷恩承认，眉头紧锁，“我猜这支‘风暴舰队’是远程遥控的，或者至少主要靠机器人操控？否则很难想象这么大规模的舰队能在深空长期活动而不出纰漏，这说明它们可能被电子战干扰瘫痪……不过首先，我们得知道它们藏在哪，你刚说的‘最近’是在哪里？”
“它们在南方战区，你即将要去的地方。”卡莉的目光从跳动的楼层数字上移开，专注地看向雷恩，“这就是我告诉你这件事的唯一原因，恩伯伦的米斯特里尔暗影卫队有办法追踪到它，所以我们会雇佣一支小队。
等他们完成解放阿塔霍克斯的任务，就会去和你会合，至于瘫痪‘风暴舰队’……你的第二十八机动舰队配备了足够多的‘慷慨级通信护卫舰’，只要战术配置得当，它们的电子战阵列足以让一个空间站的系统彻底瘫痪。”
“明白……”电梯猛地一顿，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停了下来，门滑开，露出机库深处一个相对僻静的维修角落，“但前提是，我得先想办法解除萨卢斯特的围困。”
他们走出电梯，瞬间被机库甲板震耳欲聋的声浪吞没。
各式各样的机器人，维修的、运输的、武装巡逻的，发出嗡嗡声和履带滚动声穿梭其间。
穿着各色工装的技术人员和工程师在高耸的战机支架和穿梭机旁忙碌。
船员们大声呼喊着指令。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巨大的“秃鹫机器人”，静默地停泊在支架上，近看远比全息图像里显得庞大狰狞。
“无敌号”拥有在极短时间内投放近五百架轻型攻击战斗机的能力，维持这种恐怖的作战效率需要整个机库不分昼夜的全力运转。
卡莉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军装外套的领口，抬手将一缕滑落到额前的灰白发丝拂开，露出了右眼上方那道淡色的旧伤疤。
在机库高亮度棱柱形泛光灯的直射下，疤痕的边缘此刻呈现出一种近乎粉红的色泽。
“你根本不知道内情。”
这句话未经思考就从雷恩嘴里溜了出来。
卡莉猛地转过身正对着他，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我怎么会知道？你还看不明白吗？‘星芒行动’从头到尾就是个幌子！那个潘托拉人是要把我们两支舰队当祭品一样扔进地狱，而且根本没打算给我们留退路。
我们就是消耗品。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这个计划，谁都不该知道。
你亲耳听到特伦奇怎么说的，甚至在我们的处境彻底无法挽回之前，连我们的船员都不能被告知真相！
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个计划有多疯狂，成功率有多渺茫。
可我还是想不通，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就为了一个宁戈？”
刹那间，雷恩感到一阵强烈的既视感。
他曾经不也站在她现在的位置上吗？
如果说他从塞弗伦·坦恩身上学到过什么，那就是她视晋升并非对卓越表现的奖赏，而是对“必须卓越”的严苛要求。
如果她说你该晋升了，那就意味着你需要承担起足以说服她的重任来证明自己。
如果她说你已经晋升了，那你就得准备好扛起足以证明自己配得上那颗将星的重担。
泰思星球上那场惨烈的战斗，现在他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
而现在，卡莉正在经历他曾经经历过的领悟过程。
雷恩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露出一丝笑意。
卡莉的嘴唇立刻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这是她引以为傲的克制表情中唯一泄露真实恼怒的破绽。
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你觉得这很可笑，是吗？”
雷恩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在轮盘站那会儿，我告诉过你我做了什么才爬到这个位置，为那个潘托拉人卖命确实是晋升海军少将的捷径，但我大概忘了告诉你，她索取的回报是与这个职位完全对等的‘成绩’，我有没有跟你提过，当年我是怎么在晋升上反超你的？”
卡莉的身高比雷恩矮一些，但在他们相识共事的漫长岁月里，雷恩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刻意低头去迎视她的目光。
这感觉就像你永远不会特意低头去看一只正在悄无声息向你逼近的母狮子。
“护送阿萨吉·文崔斯去泰思，”雷恩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命令是‘别问任何问题’，然后我就发现自己带着一支小舰队，硬刚绝地大师指挥的整个共和国战斗群。
结果呢？
原来文崔斯绑走了赫特人贾巴唯一的宝贝儿子，这就是那个潘托拉人的行事风格；
她要求极高，但这种要求也异常清晰明确，回报也同样实实在在。
她让你当上了少将，现在她要我们拿出实打实的战绩来证明自己配得上这颗将星，至于那些政治手腕……”
雷恩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我都心知肚明，在这方面她就像个穿着华丽礼服的赫特人，臃肿又笨拙。”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卡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抱怨的调子，以她的尊严本不屑如此，但雷恩太熟悉她了，能清晰地分辨出来，“按你平时的性子，这种时候早该开始抱怨我们又掉进火坑了，你向来小心谨慎得要命，可这次却显得……过于漫不经心了。”
雷恩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有我的理由，一旦我们突入共和国控制区，已知范围内的友军，就只有……你和我，我们将彻底与邦联总部失联，只能彼此保持联系，我相信你会照看好我的后背，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卡莉的眼睛先是因惊讶而微微睁大，随即锐利地眯了起来，“我背叛过你一次，你居然还敢这么信任我？”
也许是光线错觉，但雷恩觉得他看到她脸颊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并不是背叛，只是政治角度，人情你已经还了，我们两清。”雷恩咧嘴一笑，特伦奇的话在他脑海深处回响，“我有没有，哪怕一次，直接开口要求过你信任我？”
卡莉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快速回溯他们之间每一次对话。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线条放松下来，“从来没有。”
“现在也不会。”雷恩肯定地点点头，“因为我知道你同样不会要求我信任你，从一开始，这就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相处方式，不是吗？所以‘信任’这个词，我们只在最关键的时候才提。”
当卡莉转过身背对着雷恩，脚步却没有移动半分时，雷恩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这么急着走？”他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道，“我就这么让你失望，连多待一秒都不愿意？”
卡莉缓缓地转回身，眼中燃起一种之前在会议室或其他任何场合都未曾有过的火焰。
雷恩甚至没来得及后退半步，她就以惊人的速度已经一步跨到他面前。
她精准地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他脸颊的软肉，微微用力将他拉低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
“别再跟我玩这种拐弯抹角的把戏了，我对你的看法，该说的早就说得够直白了，你心里应该一清二楚。”她的声音干涩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可不像那只大蜘蛛那么好对付。”
雷恩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完全不在意脸颊被捏住的轻微痛感，“可我还是更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哦，你会听到的。”卡莉几乎是耳语般地回应，同时松开了捏着他脸颊的手。
但没等他反应，便猛地发力将他向后推去，重重撞在冰冷的电梯门上。
紧接着，她迅速抬手按下了电梯外侧的控制面板。
下一秒，雷恩的世界就被一个吻占据了。
他猝不及防地被禁锢在冰冷的金属门板和一具散发着惊人热度与力量的身躯之间。
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滑落到她的腰臀处。
有那么零点几秒的犹豫，他想推开她，毕竟这里实在不是合适的地点……
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生死与猜忌之后，他不得不承认，沉溺于这种令人心神摇曳的“干扰”之中，感觉……意外地好。
反正，也不会再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了。
他身后的电梯门无声地滑开，两人失去支撑，踉跄着毫无阻碍地跌进了空无一人的电梯轿厢里。
一阵短暂的混乱和身体碰撞后，她稍微退开一点，整个人的重量仍压在他身上，锐利如刀的目光紧紧锁定他的脸。
“现在？就这儿？”雷恩喘着气，声音有些沙哑，“说不定有人在监听……”
“要是有监听，我就不会选这地方了。”卡莉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好笑的神情，“在这里，开‘神意级’指挥舰的是我，不是你，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更多的信息在他们无声的对视中迅速传递。
电梯门在他们身后悄然合拢，将外面机库的喧嚣彻底隔绝。
楼层控制面板孤零零地亮着，无人触碰，被遗忘在角落。
没有指令下达，轿厢内陷入一片异常沉重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令人窒息。
她抬手，干脆利落地一扯，那头标志性的、被辐射漂染成灰白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散落在他的脸颊和颈侧，瞬间遮挡了轿厢内所有无关的细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没人在监听。”卡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十分肯定。
“那就当作是……临行前的纪念？”雷恩提议道，声音低沉下去。
接下来他听到的喘息声，绝对不是反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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