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魔？魔又如何？

魔月血芒过处，空间如同脆弱的布帛般被轻易撕裂。那由无数精锐修士组成的钢铁洪流，那如林的旌旗，那闪烁着各色法宝光芒的阵势，在接触到血芒的瞬间，便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永夜魔庭依旧巍峨耸立在血月之下，黑曜石王座散发着幽冷的光泽。王座前，顾长卿持刀而立，魔翼缓缓收敛，猩红的眼眸冷漠地扫过那片八百里死寂的扇形深渊，如同扫视一片清理干净的垃圾场。

风，卷过战场，带来刺鼻的焦糊与浓烈的血腥味，那是大地本身被灼烧、空间被撕裂后残留的气息。

天穹之上，那轮被魔帝之威暂时压制的金榜，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承载的信息过于沉重，让它自身都濒临崩溃的边缘。金光在极致的黯淡与爆发性的刺亮之间反复挣扎了数次，最终，如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新的猩红篆文带着一种沉重到窒息的意味，艰难地、一笔一划地重新烙印：

【永夜魔庭一战，正道联军三十万精锐，神游玄境三人为首，尽数覆灭，尸骨无存。魔帝顾长卿，威震九州八荒，魔焰滔天！自此百年，魔道昌盛，天下俯首，无人……敢称正道！】

【魔帝三十岁那年，于血月最盛之夜，孤身踏入魔域禁地‘归墟之眼’，自此神秘失踪，杳无音讯。其离去之时，永夜魔庭万魔殿连同七魔将，瞬间被未知极寒笼罩，化为七尊栩栩如生之冰雕，魔气尽封，生机断绝，永世矗立于魔殿之中。永夜魔庭一夜冰封，自此……江湖绝迹。】

金榜篆文最终定格。那冰冷的宣告，如同最沉重的丧钟，敲响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头。

九州死寂。

风仿佛也凝固了，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在每一个生灵的胸口。无数城池、山门、市井之中，亿万修士、凡人，皆仰着头，死死盯着那高悬于天的金榜，脸上交织着无边的恐惧、茫然、震骇与……一种信仰崩塌的绝望。那曾被视为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的三大圣地领袖，连同三十万精锐，竟在千年前，被一人一刀，如此轻易地……抹去了？

剑王宗，洗剑池畔。

宗主贝听雨孤身而立，一身素白剑袍在死寂的风中微微拂动。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残留着一抹刺眼的殷红。他死死盯着金榜上“魔帝顾长卿”那五个猩红大字，目光仿佛要穿透时光，看清那王座上的身影。当看到“白云观主前世”几个字时，他挺拔的身躯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噗！”

又是一口心头精血不受控制地喷出，染红了池边几株青翠的剑心草。他抬手，死死捂住胸口，那里仿佛有一道跨越了千年的无形刀痕在剧烈灼痛。他俊朗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眼神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惊怒、屈辱、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丝深沉的苦涩与自嘲。

“我……”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当年……竟是被……白云观主……前世所斩？”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砸在寂静的洗剑池上，激起无声的涟漪。

天佛宗，大雄宝殿深处。

檀香袅袅，梵音低回。禅房内，盘膝闭目的太上长老禅空子，枯瘦的身躯如同风干的古木。他面前的虚空，那金榜的景象正缓缓消散。他并未睁眼，但合十于胸前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那布满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上，平静的悲悯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灰败。

他身后，那尊若有若无、本该万邪不侵的金身虚影，此刻竟隐隐透出一丝暗淡，甚至有一缕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黑气，如同跗骨之蛆，在金身虚影的眉心处缭绕不去。

“阿弥陀佛……”一声悠长、沉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佛号在寂静的禅房中响起，带着一种勘破又勘不破的疲惫与挣扎，“魔帝……竟是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禅空子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本该充满智慧与慈悲的眸子，此刻却布满了血丝，眼底深处，是千年时光也无法磨灭的……一丝惊悸。

“难怪……老衲这千载禅心……至今……心魔未除……”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干涩。那千年前被一刀斩碎金身、佛心蒙尘的恐惧与阴影，原来从未真正消散，只是被深埋于无上佛法之下。此刻被金榜无情揭开，那心魔，如同被浇灌了魔血的种子，瞬间破土而出，疯狂滋长！一股逆血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下，脸色瞬间灰败如死。

神火崖，烈焰翻腾的圣坛之巅。

神火教主君天机背负双手，赤发如火，在灼热的气流中狂舞。他仰头望着天穹金榜，当看到“魔帝顾长卿”之名与“白云观主前世”联系在一起时，他眼中的火焰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加刺目的光芒，但其中蕴含的，不再是焚尽一切的炽热战意，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挫败与荒谬。

“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开始是压抑的，随即越来越大，最后化为带着一丝疯狂意味的惨笑，在空旷的神火崖顶回荡。

“哈哈哈哈！顾长卿！顾长卿！好一个魔帝顾长卿！”君天机猛地握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周身翻腾的神火都因他剧烈起伏的情绪而变得狂暴紊乱。

“我君天机！与他斗了三百年！争锋相对，寸步不让！自以为纵使不敌，亦足以傲视同侪！原来……”他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钉在“金榜”二字之上，带着一种被命运嘲弄的悲愤与不甘，“原来早在千年之前……我与他那场宿命的对决……我便已经……败了？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可笑！”

他猛地抬手，一掌拍在身边燃烧着永恒烈焰的圣坛石柱上！

“轰！”被神火淬炼了万载的赤炎石柱，竟被他这一掌拍得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碎石落下。君天机却浑然不觉，胸膛剧烈起伏，那口憋了千年的郁气，此刻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

白云山。

山风依旧轻柔，带着翠竹林特有的清新气息，拂过观前石阶。竹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然而，这片世外桃源般的宁静，此刻却被天穹之上那轮散发着不祥血光的金榜彻底撕裂。

竹影婆娑的观前空地上，白云观众弟子皆在。所有人都如同泥塑木雕，保持着仰望苍穹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惊骇与茫然之中。

赵鱼儿她死死攥着身边师姐的衣袖，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双眼此刻充满无法置信的水光。她仰着头，视线死死锁定在金榜上“魔帝顾长卿”那五个猩红刺目的大字上，仿佛要将它们从虚空中抠下来。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种信仰崩塌：

“师……师尊……第四世……是……是魔帝？那个……那个屠戮苍生、覆灭正道的……魔帝顾长卿？”她猛地转头，看向身边同样脸色煞白的师兄师姐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法接受的颤栗，“那……那我们白云观……岂不是……岂不是魔道的……源流？我们每日诵念的经文……供奉的祖师……我们……我们……”

这石破天惊的质问，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死寂。

“哈哈哈哈！”一声狂放不羁、甚至带着几分快意的大笑骤然炸响，如同惊雷般驱散了部分压抑。

是白起！

这位身形魁梧如铁塔、背负巨大阔剑的汉子猛地踏前一步，虬髯戟张，虎目圆睁，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涌动着一种近乎亢奋的豪情。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一挥，仿佛要将头顶那金榜带来的阴霾彻底扫开，声如洪钟，震得竹叶簌簌落下：

“魔？魔又如何？！”他环视着周围惊疑不定的同门，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师弟今生是仙！是咱们白云观观主！是救了山下多少百姓性命的活神仙！前世种种，管他是魔帝还是佛陀，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场大梦罢了！今生行正道，便是正道！纠结那千年前的旧账，有个鸟用！”

他豪迈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带着一股粗粝却振奋人心的力量，让不少弟子眼中的迷茫恐惧稍退。

就在这气氛稍缓之际，一个带着明显跑偏的惊叹女声插了进来。

“啧啧啧……”

李青蔓不知何时已收起了惊容，正单手托着香腮，饶有兴致地盯着金榜画面中那王座上的魔影。

“魔帝……长得可真俊啊……”她拖长了调子，尾音上扬，带着一丝慵懒的赞叹，“瞧瞧那身段，那气质……啧，尤其是那身黑铠！霸气！邪性！简直……”她猛地一拍手，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兴奋：

“怪不得！怪不得当年能把中州那位眼高于顶、冰清玉洁的‘月华仙子’都拐跑了！听说那位仙子后来可是成了永夜魔庭的……嘿嘿……”她后面的话没说完，只是发出一串意味深长的、带着无限遐想的轻笑，眼神瞟向远处竹林深处那座简朴的静修草庐方向，脸上写满了“我懂，我都懂”的促狭。


　　(https://www.24kkxs.cc/book/4238/4238879/24307353.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