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黑暗的耦合：归一阴谋
基地指挥中心的空气凝固如铅。
周晓渔的要求近乎僭越。最高密级的邪教档案，其危险性和精神污染性远超常人想象。但陆振华看着她眼中那簇近乎偏执的火焰，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知道，此刻任何强行让她休息的命令都是徒劳，甚至可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需要答案，需要武器，哪怕这武器本身也带着剧毒。
“……好。”陆振华沉默片刻，对“大鹅”点点头，“权限开放。加密传输到隔离阅览终端。晓渔，你必须在隔离区看，大鹅全程监控你的生理指标。有任何不适，立刻停止！这是命令！”
“明白。”周晓渔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指挥中心旁边那间布满了层层能量屏蔽和生命维持系统的隔离阅览室。厚重的合金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
陆振华看着关闭的门，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大鹅，同步一份档案给我。另外，接通‘零号竖井’监控，最高权限，我要实时画面。”
……
隔离阅览室内，冰冷的光线照亮唯一的操作台。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周晓渔坐在特制的座椅上，颈后的监测贴片传来持续的微麻感。面前巨大的屏幕上，一行行标注着【绝密·永久封存·精神污染风险极高】的档案资料缓缓展开。
文字冰冷而疯狂，夹杂着大量令人作呕的仪式描述、扭曲的教义阐释和模糊不清的古老文献摘抄。黑色太阳图腾被反复提及，被称为“归墟之眼”、“万灵熔炉”，象征着“破碎个体意识重归原初混沌，于毁灭里诞生永恒新神”的终极目标。档案记载了该教派在上世纪中叶制造的多起骇人听闻的群体献祭和精神湮灭事件，受害者往往在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中，精神意识被某种未知力量强行“抽离”、“溶解”，现场常留下类似能量过载的烧灼痕迹和王振国档案里描述的“湮灭临界点”现象高度吻合！
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吸引了周晓渔的注意：一个巨大的、刻满诡异符文的石质祭坛中央，赫然放置着一块不规则、散发着微弱幽光的黑色晶体碎片！照片注释：「疑似‘原初奇点’碎片（编号SSS-001），1953年于滇南‘归一’主祭坛查获，已封存。接触者均报告产生强烈‘被吞噬’、‘回归母体’幻觉，精神迅速崩溃。」周晓渔的心脏猛地一缩——这碎片散发的微弱光芒，和她意识深处那片黑暗区域的感觉，何其相似！难道“创世之种”的本质，就是这种碎片的……聚合体或者衍生物？
她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和阵阵袭来的眩晕感，继续翻看。档案提到归一教掌握着一些利用特定“圣咏”（声波频率）和“血祭”（极端情绪能量）引导、刺激“碎片”力量的技术，试图人工制造可控的“意识奇点”。这与冥河使用的“暗弦”频率、以及王振国关于极端情绪阈值的记录，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闭环！
“原来如此……”周晓渔喃喃自语，指尖冰凉，“清除计划……王振国……他根本就是在用科学的外衣，复刻邪教的仪式！他把陆屿……当成了活体祭坛！”巨大的愤怒和悲哀冲击着她，意识深处那片黑暗区域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剧烈情绪波动，微微蠕动了一下，像蛰伏的毒蛇抬起了头，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漠然注视，似乎……带上了一丝愉悦的共鸣？仿佛在品尝她的痛苦！
周晓渔悚然一惊！立刻强迫自己深呼吸，调动全部意志构筑精神屏障，压制那股蠢蠢欲动的黑暗。她不能失控！尤其是在面对这些邪教档案时！
就在这时，屏幕上弹出一份加密等级更高的附件，标题是：「“归墟之眼”图腾精神解析报告（残稿）」。报告人署名处被涂黑。报告内容残缺不全，核心结论却让周晓渔如坠冰窟：
「……图腾本身蕴含精神引导模因，非单纯象征……凝视可诱发深层次‘回归’渴望与恐惧……疑似与‘奇点碎片’存在低维共振……极端情绪（尤恐惧、绝望）可成为共振放大器……目标个体若存在‘锚点’印记，共振可能引发‘锚点’能量与‘奇点’能量的对冲或耦合……耦合方向未知，风险等级：灭绝级……」
“锚点印记……耦合？”周晓渔的瞳孔骤然收缩！图书馆那惊魂一瞥！古籍掉落！图腾出现！“种子”苏醒注视！这一切不是偶然！那图腾本身就是一种精神武器！它放大了自己面对邪教真相时的恐惧和绝望，试图引动“种子”的力量！而自己意识深处的“锚点印记”（双锚连接中属于她的部分）在极端情绪下本能地反抗，与“种子”的能量形成了……耦合？这就是陆振华监测到的“短暂微弱共振波动”？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冥河和归一教，不仅知道“种子”，还知道她的“锚点”！他们很可能已经掌握了利用图腾和特定情境，精准刺激她、引导“种子”能量的方法！图书馆事件，是第一次试验！课堂袭击，是第二次！而李海斌被绑架……是为了制造更强力的、可控的“引导器”！
“啪！”一滴冷汗从她额头滑落，砸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上。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
废弃地铁隧道深处。
“滋啦——！”刺耳的电弧声伴随着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李海斌猛地缩回被电火花灼痛的手指，看着实验台上那个结构复杂、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金属圆盘装置，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不……不行！能量输入太粗暴了！频率耦合器根本承受不住！会……会爆炸的！”
“爆炸？”金刚粗粝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他巨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堵在李海斌身后，手里把玩着一把精钢扳手，“头儿要的是能压制‘种子’、引导能量的武器！不是你的破玩具！再废话，老子帮你‘调试调试’脑子！”扳手被他捏得嘎吱作响。
李海斌吓得一哆嗦，看着旁边阴影里那个持刀鬣狗成员冰冷的目光，以及冥河背对着他们、凝视着隧道深处黑暗的沉默身影，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退路。他颤抖着拿起焊枪，试图修复被烧毁的耦合器节点，但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生理疲惫让他的手抖得厉害。
“废物！”金刚低声咒骂，粗暴地推开李海斌，自己拿起工具，“看着点！能量核心的相位必须精确匹配湮灭场的谐振点！偏差超过0.1%，要么无效，要么……”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眼神凶狠。
李海斌瘫坐在冰冷的铁凳上，看着金刚异常灵巧地操作着精密元件的手，心中一片冰凉。这个杀手不仅武力恐怖，在能量武器方面的造诣也深不可测！自己那点小聪明，在绝对的暴力和技术碾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他被迫交出的“能量对冲”思路，正在金刚手里被改造成一件毁灭性的武器，目标直指周晓渔和她体内那个恐怖的存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想起了周晓渔在实验室开门时那警惕却最终选择了信任的眼神，想起了沈牧咋咋呼呼说要请他吃饭的样子……他还能活着见到他们吗？
突然，冥河转过身，踱步到实验台前，冰冷的目光扫过焦黑的耦合器和金刚正在组装的部件。他拿起李海斌之前画满了潦草公式和频率图的草稿纸，指尖在其中一组被反复圈注的复杂波形上点了点。
“这个‘杂波毛刺’的谐波泛音结构……”冥河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的冰冷，“你推导出的干扰模式，是针对它的基频。但如果……我们不是干扰它，而是利用它的泛音结构，反向注入更高阶的谐波，进行‘频率共振牵引’呢？”他看向金刚，“结合图腾的精神模因引导，将目标的极端情绪能量通过这个‘牵引通道’，直接灌注入‘种子’的核心，强制其进入可控的‘过载共鸣’状态……就像用一根烧红的铁钎，捅进熔炉最深处！”
金刚眼中爆发出精光：“头儿英明！这样就能绕过目标个体本身的意志抵抗！直接作用于‘种子’！只要能量足够强，共鸣足够深，‘种子’的防御机制就可能被短暂‘撬开’！我们就能……”他做了一个攫取的手势。
李海斌听得浑身发冷！这比简单的压制或引导恐怖百倍！这是要用周晓渔的恐惧和痛苦作为燃料，用她的“锚点”作为引信，去强行“点燃”并“撬开”那个灭世的“熔炉”！周晓渔会怎么样？她的意识会不会在那种恐怖的“过载共鸣”中被彻底撕碎？！
“不……你们不能……”李海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微弱。
冥河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刀，瞬间刺向他。“不能？”他缓缓走到李海斌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李同学，你的价值，就是帮我们实现这个‘能’。”他俯下身，冰冷的气息喷在李海斌脸上，“图纸。现在。把‘牵引通道’的谐振腔结构给我设计出来。否则，我不介意让金刚用他的方式，‘启发’一下你的灵感。”
金刚狞笑着，晃了晃手中沉重的精钢扳手，金属的寒光刺痛了李海斌的眼睛。
死亡的恐惧和良知的煎熬在脑海中疯狂撕扯。李海斌看着冥河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疯狂，看着金刚手中的凶器，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颤抖着伸出手，抓起了笔。笔尖点在空白的图纸上，却重逾千斤。他画的不是谐振腔，是通向地狱的图纸，是刺向周晓渔灵魂的尖刀。
一滴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血，砸落在冰冷的图纸上，晕开一小片绝望的湿痕。
……
基地指挥中心。
“教授！有信号了！”大鹅的惊呼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主屏幕上，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红点在一张复杂的城市地下管网图上艰难地闪烁着。“李海斌鞋底的追踪器！信号源激活了！位置……西郊老工业区，废弃的‘红星’机械厂地下人防工事！深度……很深！”
陆振华眼中精光爆射！“立刻锁定坐标！调取该区域所有结构图纸！特别行动处！目标确认！‘红星’地下工事！准备强攻！通知医疗队待命！”他语速飞快，每一个命令都斩钉截铁。“大鹅，尝试建立单向通讯，给李海斌发信号！告诉他，坚持住！我们来了！”
命令迅速下达，整个基地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陆振华的目光转向隔离阅览室紧闭的门，眉头紧锁。晓渔还在里面面对那些危险的档案……
就在这时，隔离阅览室的门无声滑开。周晓渔走了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嘴唇紧抿，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了某些黑暗真相后的、冰冷的锐利。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纸，上面正是那份「“归墟之眼”图腾精神解析报告（残稿）」的关键结论。
“陆叔叔，”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他们要用图腾和频率，把我变成引爆炸药的雷管。”她扬了扬手中的纸，“‘耦合’……他们想强行撬开‘种子’，用我的命。”
她走到主控台前，看着屏幕上那个闪烁的红点，眼神决绝：“告诉行动队，带上最强的广谱声波干扰设备。还有……”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个重大的决心，“我需要一套便携式的、能监测并反馈我自身‘锚点’能量波动的设备。冥河想玩火？好，我陪他玩。看看到底是谁……先被烧成灰烬！”
陆振华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脆弱、只剩下玉石俱焚般刚烈的少女，心头巨震。他看到了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也看到了那疯狂背后，为了守护所爱之人而燃烧的、最纯粹炽热的火焰。
“好。”陆振华重重点头，声音沉稳如山，“设备马上准备。晓渔，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一起烧了那群鬣狗的老巢！”
屏幕上的红点，依旧在废弃工厂幽深的地底，微弱而顽强地闪烁着，如同黑暗中最后的希望火种，指引着风暴汇聚的方向。地底深处，李海斌的笔尖，在绝望的泪痕旁，颤抖着画下了第一道通向深渊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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