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顺他的意
“合股？”苏洛梨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裴慕行，眼神里带着询问。
裴慕行握住缰绳的手微紧，指尖在皮革上轻轻摩挲着，对青峰投去一个“安分点”的眼神，才缓声道：“先说说你的想法。”
青峰像是没瞧见主子的暗示，依旧笑得爽朗：“马庄我盘下来本就花了不少心思，场地、马厩、草料一应俱全。如今灾年，养马的成本高，单靠我一个人撑着也吃力。夫人你要是有意，咱们各出一半本钱，马庄算咱们共有的，盈利了也五五分，如何？”
这话听着实在诱人，苏洛梨摸了摸口袋里那瘪瘪的钱袋，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她确实需要马，不光是拉货，以后村子往外运粮食、跑商路，都离不得好马。可自己买地盖马厩、囤草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青峰这提议，等于帮她省时省事又省钱。
“可我没那么多钱。”她还是把实话说了，四百两买十匹小马驹都得掂量，更别说合股盘下马庄，“而且我对马庄的行情一窍不通，万一亏了呢？”
“亏不了。”青峰拍着胸脯保证，眼神往裴慕行那边瞟了瞟，“夫人你有本事种出粮食，还怕养不好马？再说了，马庄的账目我会一笔一笔记清楚，你随时能查，要是信不过我，派人盯着也行。”
裴慕行淡淡开口：“你能保证一定不亏？”
他这话一出，青峰立马闭了嘴，乖乖站在一旁，仿佛刚才那个热情推销的人不是他。
苏洛梨被这两人的互动弄得有点懵，总觉得这马庄老板对裴慕行透着股敬畏，可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裴慕行坐在马背上，气场更盛些。
“合股的事我得再想想。”她最终还是没松口，钱袋子捂得更紧了，“我先把那十匹小马驹定下，四百两，我先付一半定金，三天后再来牵马，到时候付清尾款，成吗？”
“成！”青峰一口答应，生怕她反悔似的，赶紧从怀里掏出纸笔，“我这就给你写个凭据。”
等字据写好，苏洛梨数了二百两银子递过去，心里像是被剜了块肉似的疼。四百两啊，够村子里人吃几年了，她得赶紧把医馆开起来，靠行医挣点外快才行。
离开市集时，苏洛梨还在念叨：“那马庄看着是真不错，就是太贵了……”
裴慕行侧头看她，阳光落在她脸上，鼻尖还沾着点汗，像颗刚摘下来的桃子，透着股鲜活气。他喉结动了动，控着马的速度慢了些，让她牵着缰绳走得更稳当。
二人傍晚时分到了县衙。
县太爷听说夹缝岩的事，气得连拍数下桌子，顾不上疼，黑沉着脸道：“那赵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眼里就只有银子，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你们今日先在这歇下，我现在就去找他。”他气极，此刻就想把赵厉怒骂一顿，连带着上次诓他关了苏洛梨医馆却没给粮食的新仇旧恨。
苏洛梨忙站起来拦着，神色平静：“大人不必动怒，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来找我的，那干裂的土地不是谁都能种出粮食来。”
县太爷怔了下，旋即笑出声来，是了，苏洛梨要是没有这本事，他也不会如此看重。
“那我就放心了。”喝了口茶压压惊，他笑道，“这样吧，你们今日先住下来，明日我带着你们一起去，看谁还敢闹事。”
不说别的，这粮食要是不种，不知道得饿死多少百姓，他便是求，也要求苏洛梨种。想着，他就更气赵厉这个搅屎棍。
苏洛梨也想尽快敲定此事，不在上面浪费太多时间精力，有县太爷帮忙自然更便利。二人目的一致，倒能事半功倍。
苏洛梨和裴慕行在县衙歇下，次日一早，柴铭驾着马车，载他们再往逍城以北的村落去。
这去的第一处，便是夹缝岩山脚下的村子。这里挨着山，日照时间不长，约有二十多户人家，听说县太爷来了，便聚集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这槐树有百年历史，从未枯过，可这会儿树尖的叶子开始发黄，像个秃头的老妪。
村长站在槐树下搓着手，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弓着腰，一瘸一拐地上前迎马车：“大人，您可算是来了，救救我们吧。”
“怎么了？”县太爷身穿官服，头戴乌纱帽，板着脸时不怒自威，他扫了一眼在场村民，缓缓向前走，“你细细说来。”
村民自发让出一条路，默默跟随。苏洛梨推着裴慕行，和柴铭并行在县太爷身后。
村长走了几步，似乎疼得更厉害了，额头冒出冷汗，气喘得急：“昨日赵员外来，说十亩地换一石米，我们不愿意，他便恐吓我们，说若是不卖地，就打到我们卖！我只说了一句，便被打瘸了腿！”
“还有我，你看我的牙！”说话的村民张开嘴，大门牙缺了一颗，说话漏风。
“我的脸也是。”
“还有我的孩子。”妇人哭哭啼啼，怀里抱紧了稚童。
县太爷走上前几步，轻轻拨开孩子的衣襟，看清伤势的瞬间，他手指控制不住地收紧，气得后槽牙打颤：“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赵厉简直无法无天！”
有人好奇伸头去看——孩子瘦弱白皙的胸膛上，那鞋印狰狞刺眼，像是在无声控诉着施暴者的蛮横。
苏洛梨只觉心口一堵，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她攥紧了拳头：“我以为他只是个奸商。”
是她把人想得太好了。这刹那，她脑子里已经冒出许多想法。
裴慕行察觉到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道：“别急。”
他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苏洛梨深吸一口气，展颜浅笑。裴慕行却觉得，这笑比怒容更可怖。
县太爷已然怒不可遏，转身对身后的衙役喝道：“去，把赵厉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大人。”苏洛梨忽然开口，走到那抱着孩子的妇人面前，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对县太爷道，“大人，赵厉这么做，无非是想逼着村民们把地卖给他，我们不如就顺着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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