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如释重负
贺洺泰然自若地回应：“穆也并非不可，但他的性格过于冲动易怒。不久前，他仅因与李大人家的小公子发生口角，便在大街上公然掀翻了民众的摊位。我认为他缺乏必要的沉着与魄力。”
宁博远被他的话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论宁博远如何力荐穆也，提及对方多年来的考核成绩，贺洺总是以那件事来反驳。
那件事明明已经迅速被他压制下去，无人知晓，但贺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萧承谨坐在高处，冷眼旁观着他们的争吵，不时为陆戚雪斟上一杯茶，托腮沉思。
陆戚雪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正乐在其中地观赏这场戏。
宁博远则试图平复情绪，用手轻抚胸口。
“本相对此事一无所知，贺尚书怎会如此了如指掌？”
他开始怀疑萧承谨是有意将此事透露给贺洺，故意让贺洺来挑战自己的权威。
然而，无论宁博远如何挑衅，贺洺始终不动如山，但此刻他的脸色却突然变得阴沉。
“因为我当时就在那个摊子上，穆侍郎掀翻摊子时，碗盖正好扣在我的脸上。”
宁博远：……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他恨不得亲手掐死穆也这个愚蠢的家伙。
宁可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却被萧承谨迅速地捂住了嘴巴。
宁博远硬是憋得脸都红了。
他被这一招弄得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萧承谨轻咳一声，摆了摆手：“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两位大臣可以退下了。”
宁博远不甘心：“皇上！”
然而萧承谨似乎完全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面前还站着一个被穆也得罪的吏部尚书贺洺。
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旁的陆戚雪，宁博远忽然眯起了眼睛。
他开口请求：“皇上能否允许臣单独与陆贵人说几句话，臣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女儿了，非常想念。”
想念？
萧承谨注视着宁博远，只见他脸上毫无心虚之色，显得理直气壮。
他转头望向陆戚雪：“雪儿，你想与丞相交谈几句吗？”
他并未直接回应宁博远，而是先征询了陆戚雪的意见。
陆戚雪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露出温婉的笑容：“好的，我也正思念着父亲。”
宁博远察觉到萧承谨连这样的小事也要先征询陆戚雪的意见，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并未将陆戚雪语气中的讽刺放在心上。
毕竟，陆戚雪的生母应氏的卖身契还掌握在他手中，陆戚雪也无法掀起什么风浪。
两人刚步入偏殿，宁博远便按捺不住了。
陆戚雪悠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率先打破了沉默。
“丞相装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难道只是想和我闲聊家常？”
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敬意，锋芒毕露。
宁博远感到些许不满，但考虑到自己的目的，他还是忍耐了下来。
“若非我当初将你送入宫中，你也不会有今日的风光。我需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
陆戚雪没想到宁博远竟会如此厚颜无耻，怒极而笑。
“还需要我提醒丞相吗？你们陆府的女儿历来只有陆涵容一人。我陆戚雪从未接受过你们陆府的任何庇护，我们之间并无瓜葛。”
宁博远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总是自视甚高，认为这些年来陆戚雪之所以能活着，全赖他的恩赐。然而，他未曾意识到陆戚雪早已不再是那个曾经低调、谦卑的女子。
他注意到陆戚雪特别关心自己与陆涵容之间的地位差异。
他目光沉静：“念瑶在宫中的荣光，皆因陆府的支撑，而后妃的地位也源于母族的官职和品级。如果你能设法让皇上同意，这次治理水患的官员由我的人担任，那么将来相府唯一的大小姐，非你莫属。”
陆戚雪愣住了。
紧接着，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泪水都流了出来。
“你为何发笑？”
陆戚雪收敛了笑声，斜睨了他一眼。
那目光冷冽如山巅之雪，蕴含着宁博远无法解读的炽热激情。
那是陆戚雪源自于野草般顽强不息的生命力，是她自我赋予的坚强。
“陆涵容还以为血脉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却没想到在她父亲眼中，不过是权衡能为自己带来多少利益的工具。”
她语气一转，带着难以掩饰的讥讽：“但我并不在乎，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能影响这位少年登基的帝王？就凭你的盲目吗？”
“陆戚雪！”
宁博远无法忍受她的无礼和讥讽，愤怒地拍击桌子，怒火喷薄而出。
他制造的声响过大，连外面的周公公都听到了，他走上前轻敲了敲门。
“陆贵人？发生了什么事？”
宁博远的怒火如同被一盆冷水浇灭，他迅速恢复了冷静。
陆戚雪的话语中仍带着笑意，她回应道。
“没什么事，劳烦周公公了。”
周公公应了一声。
她明白萧承谨肯定不会放心宁博远那张惯会忽悠人的嘴，派人监视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她没想到周公公也在场。
宁博远突然意识到这是萧承谨担心他有任何可能伤害到陆戚雪的举动，因此特意让周公公在外面监视着。
看来萧承谨对陆戚雪的关心远超表面。
他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语速。
“陆戚雪，过去是我亏欠了你，朝廷事务繁重，我没有察觉到你和你姨娘一直遭受顾氏的欺凌。但现在你们的生活已经好转，你还有什么不满，尽管向我倾诉。”
陆戚雪也不得不承认，宁博远这个人确实能屈能伸，为了实现目标不惜采取任何手段。
但她并非像陆涵容那样被宠坏的傻瓜。
她挑眉：“好吧，如果你休掉顾长殷，我就答应你。”
宁博远猛然抬头望向她：“绝对不行！”
顾长殷出身于泉州顾氏，其祖父曾是前朝的辅政大臣，嫡亲兄长是现任的福州知府，家族中许多亲戚都在朝中担任要职，背景深厚。
当初他与顾长殷结为连理，顾家才愿意鼎力支持他，因此无论他有何等举措，丞相之位始终稳固如山，即便是萧承谨也不敢轻易挑战他的地位。
顾长殷，绝非可以轻易抛弃之人。
陆戚雪早已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脸上表情波澜不惊。
宁博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陆戚雪只是将他视作一场闹剧，心中怒火中烧。
他咬牙切齿：“陆戚雪，你别忘了应含慈的卖身契还攥在我手里。”
陆戚雪的面色骤然变得冷峻，锐利的目光直射宁博远。
他手中紧握着她的致命弱点。
她缓缓站起身来，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宁博远心中一喜，他明白这是陆戚雪准备让步了。
“你若让我的人负责这次治理水患的任务，我便将应氏的卖身契交付于你。”
陆戚雪略一思索，便点头应允。
宁博远见状，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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