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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掌 门02


田伯光摇头道:“不是!那位和尚便是太师父了。原来太师父一直便在找我,终于得到线索,找到了开封府。我白天在这家人家左近踩盘子,给太师父瞧在眼里。他老人家料到我不怀好意,跟这家人说了,叫小姐躲了起来,他老人家睡在床上等我。”

令狐冲笑道:“田兄这一下就吃了苦头。”田伯光苦笑道:“那还用说吗?当时我一伸手摸到太师父的光头,便知不妙,跟着小腹上一麻,已给点中了穴道。太师父跳下床来,点了灯,问我要死要活。我自知一生作恶多端,终有一日会遭到报应,当下便道:‘要死!’太师父大为奇怪,问我:‘为什么要死?’我说:‘我不小心给你制住,难道还能想活命吗?’太师父脸孔一板,怒道:‘你说不小心给我制住,倒像如果小心些,便不会给我制住了。好!’他说了这‘好’字,一伸手便解开了我穴道。

“我坐了下来,问道:‘有什么吩咐?’他说:‘你带得有刀,干么不向我砍?你生得有脚,干么不跳窗逃走?’我说:‘姓田的男子汉大丈夫,岂是这等无耻小人?’他哈哈一笑,道:‘你不是无耻小人?你答允拜我女儿为师,怎地赖了?’我大是奇怪,问道:‘你女儿?’他道:‘在那酒楼之上,你跟那华山派的小伙子打赌,说道输了便拜我女儿为师,难道那是假的?我上恒山去跟我女儿相认,她一五一十,从头至尾的都跟我说了。’我道:‘原来如此。那个小尼姑是你大和尚的女儿,那倒奇了。’他道:‘有什么奇怪了?’我自然说不出。”

令狐冲笑道:“这件事本来颇为奇怪。人家是生了儿女再做和尚,不戒大师却是做了和尚再生女儿,他法名叫做不戒,便是什么清规戒律都不遵守之意。”

田伯光道:“是。当时我说:‘打赌之事,乃是戏言,又如何当得真?这场打赌是我输了,那不错,我再也不去骚扰那位小师太,也就是了。’太师父道:‘那不行。你说过要拜师,一定得拜师。你非拜我女儿为师不可。我可不能生了个女儿,却让人欺侮。我一路上找你,功夫花得着实不小。你这小子滑溜得紧,你如不再干这采花的勾当,要捉到你可还真不容易。’我见他纠缠不清,当下一个‘倒踩三叠云’,从窗口中跳了出去。在下自以为轻功了得,太师父定然追赶不上,不料只听得背后脚步声响,太师父直追了下来。我叫道:‘大和尚,刚才你没杀我,我此刻也不杀你。你再追来,我可要不客气了。’

“太师父哈哈笑道:‘你怎生不客气?’我拔刀转身,向他砍了过去。但太师父的武功也真高强,他以一双肉掌和我拆招,封得我的快刀没法递进招去,拆到四十招后,他一把抓住我后颈,跟着又将我单刀夺了下来,问我:‘服了没有?’我说:‘服了,你杀了我罢!’他道:‘我杀了你有什么用?又救不活我女儿了?’我吃了一惊,问道:‘小师太死了吗?’他道:‘这时候还没死,可也就差不多了。我在恒山见到她,她瘦得皮包骨头似的,见到我就哭,我慢慢问明白了她的事,原来都是给你害的。’我说:‘你要杀便杀,田伯光生平光明磊落,不打谎语。我本想对你的小姐无礼,可是她给华山派的令狐冲救了,田某可没侵犯到你小姐,她仍是一位冰清玉洁的姑娘,不,是冰清玉洁的尼姑师太。’太师父道:‘你奶奶的,冰清玉洁有什么用?我闺女生了相思病啦,倘若令狐冲不娶她,她便活不了。但我一提到这件事,我闺女便骂我,说什么出家人不可动凡心,否则菩萨要责怪,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他说了一会,忽然揪住我头颈,骂我:‘臭小子,都是你搞出来的事。那日若不是你对我女儿非礼,令狐冲便不会出手相救,我女儿就不致瘦成这个样子。’我道:‘那倒不然。小师太美若天仙,当日我就算不对她无礼,令狐冲也必定会另借因头,上前去勾勾搭搭。’”

令狐冲皱眉道:“田兄,你这几句话可未免过份了。”

田伯光笑道:“对不起,这可得罪了。当时情势危急,我若不这么说,太师父决计不会放我。果然他一听之下,便即转怒为喜,说道:‘臭小子,你自己想想,你一生做过多少坏事?要不是你非礼我女儿,老子早就将你脑袋捏扁了。’”

令狐冲奇道:“你对他女儿无礼,他反而高兴?”田伯光道:“那也不是高兴,他赞我有眼光。”令狐冲不禁莞尔。

田伯光道:“太师父左手将我提在半空,右手打了我十七八个耳光,我给他打得晕了过去。他将我浸入小河之中,浸醒了我,说道:‘我限你一个月之内,去请令狐冲到恒山来见我女儿,就算一时不能娶她,让他们说说情话,也是好的,我女儿的一条性命就可保得下来。师父有难,你做徒弟的怎可不救?’他点了我几处穴道,说是死穴,又逼我服了一剂毒药,说道倘若一个月之内邀得你去见小师太,便给解药,否则剧毒发作,无药可救。”

令狐冲这才恍然,当日田伯光到华山来邀自己下山,满腹难言之隐,什么都不肯明说,怎料到其间竟有这许多过节。

田伯光续道:“我到华山来邀你大驾,却给你打得一败涂地,只道这番再也性命难保,不料太师父放心不下,亲自带同小师太上华山找你,又给了我解药,我听你的劝,从此不再做采花奸淫的勾当。不过田伯光天生好色,女人是少不了的,反正身边金银有的是,要找荡妇淫娃、娼妓歌女,丝毫不是难事。半个月前,太师父又找到了我,说你做了恒山派掌门,却给人家背后讥笑,江湖上的名声不大好听,他老人家爱屋及乌,爱女及婿……”

令狐冲皱眉道:“田兄,这等无聊的话,以后可再也不能出口。”

田伯光道:“是,是。我只不过转述太师父的话而已。他说他老人家要投入恒山派,叫我跟着一起来,第一步他要代女收徒。我不肯答应,他老人家挥拳就打,我打是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只好拜师。”说到这里,愁眉苦脸,神色甚是难看。

令狐冲道:“就算拜师,也不一定须做和尚。少林派不也有许多俗家弟子?”

田伯光摇头道:“太师父是另有道理的。他说:‘你这人太也好色,入了恒山派,师伯师叔们都是美貌尼姑,那可大大不妥。须得斩草除根,方为上策。’他出手将我点倒,拉下我的裤子,提起刀来,就这么喀的一下,将我那话儿斩去了半截。”

令狐冲一惊,“啊”的一声,摇了摇头,虽觉此事甚惨,但想田伯光一生所害的良家妇女太多,那也是应得之报。

田伯光也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我便晕了过去。待得醒转,太师父已给我敷上了金创药,包好伤口,命我养了几日伤。跟着便逼我剃度,做了和尚,给我取个法名,叫做‘不可不戒’。他说:‘我已斩了你那话儿,你已干不得采花坏事,本来也不用做和尚。我叫你做和尚,取个“不可不戒”的法名,以便众所周知,那是为了恒山派的名声。本来嘛,做和尚的人,跟尼姑们混在一起,大大不妥,但打明招牌“不可不戒”,就不要紧了。’”

令狐冲微笑道:“你太师父倒挺细心,想得周到。”田伯光道:“太师父说:为了宝贝女儿,只好用尽心思,要救她一命。太师父要我向你说明此事,又要我请你别责怪我师父。”令狐冲奇道:“我为什么要责怪你师父?全没这回子事。”

田伯光道:“太师父说:每次见到我师父,她总更加瘦了一些,脸色也越来越坏,问起她时,她总是流泪,一句话不说。太师父说:定是你欺负了她。”令狐冲惊道:“没有啊!我从来没重言重语说过你师父一句。再说,她什么都好,我怎会责骂她?”

田伯光道:“就是你从来没骂过她一句,因此我师父要哭了。”令狐冲道:“这个我可不明白了。”田伯光道:“太师父为了这件事,又狠狠打了我一顿。”

令狐冲搔了搔头,心想这不戒大师之胡缠瞎搅,与桃谷六仙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田伯光道:“太师父说:他当年和太师母做了夫妻后,时时吵嘴,越骂得凶,越是恩爱。你不骂我师父,就是不想娶她为妻。”

令狐冲道:“这个……你师父是出家人,我可从来没想过这件事。”田伯光道:“我也这样说,太师父大大生气,便打了我一顿。他说:我太师母本来是尼姑,他为了要娶她,才做和尚。如果出家人不能做夫妻,世上怎会有我师父这人?如果世上没我师父,又怎会有我?”令狐冲忍不住好笑,心想你比仪琳小师妹年纪大得多,两桩事怎能拉扯在一起?田伯光又道:“太师父还说:如果你不是想娶我师父,干么要做恒山派掌门?他说:恒山派尼姑虽多,可没一个比我师父更貌美的,人人差得远了!你不是为我师父,却又为了哪一个尼姑?”

令狐冲暗暗叫苦不迭,心想:“不戒大师当年为了要娶一个尼姑为妻,才做和尚,他只道普天下人个个和他一般心肠。这句话如传了出去,岂不糟糕之至?”

田伯光苦笑道:“太师父问我:我师父是不是世上最美貌的女子。我说:‘就算不是最美,那也是美得很了。’他一拳打落了我两枚牙齿,大发脾气,说道:‘为什么不是最美?如果我女儿不美,你当日为什么意图对她非礼?令狐冲这小子为什么舍命救她?’我连忙说:‘最美,最美。太师父你老人家生下来的姑娘,岂有不是天下最美貌之理?’他听了这话,这才高兴,大赞我眼光高明。”

令狐冲微笑道:“仪琳小师妹本来相貌甚美,那也难怪不戒大师夸耀。”田伯光喜道:“你也说我师父相貌甚美,那就好极啦。”令狐冲奇道:“为什么那就好极啦?”田伯光道:“太师父交了一件好差使给我,说道着落在我身上,要我设法叫你……叫你……”令狐冲道:“叫我什么?”田伯光笑道:“叫你做我的师公。”

令狐冲一呆,道:“田兄,不戒大师爱女之心,无微不至。然而这桩事情,你也明知是办不到的。”田伯光道:“是啊。我说那可难得很,说你曾为了神教的任大小姐,率众攻打少林寺。我说:‘任大小姐的相貌虽及不上我师父的一成,可是令狐公子和她有缘,已给她迷上了,旁人那也没法可施。’令狐公子,在太师父面前,我不得不这么说,以便保得几枚牙齿来吃东西,你可别见怪。”令狐冲微笑道:“我自然明白。”

田伯光道:“太师父说:这件事他也知道,他说那很好办,想个法子将任大小姐杀了,不让你知道,那就成了。我忙说不可,倘若害死了任大小姐,令狐公子一定自杀。太师父道:‘这也说得是。令狐冲这小子死了,我女儿要守活寡,岂不倒霉?这样罢,你去跟令狐冲这小子说,我女儿嫁给他做二房,也无不可。’我说:‘太师父,你老人家的堂堂千金,岂可如此委屈?’他叹道:‘你不知道,我这个姑娘如嫁不成令狐冲,早晚便死,定然活不久长。’他说到这里,突然流下泪来。唉,这是父女天性,真情流露,可不是假的。”

两人面面相对,都感尴尬。田伯光道:“令狐公子,太师父对我的吩咐我都对你说了。我知道这其中颇有难处,尤其你是恒山派掌门,更加犯忌。不过我劝你对我师父多说几句好话,让她高高兴兴,将来再瞧着办罢。”

令狐冲点头道:“是了。”想起这些日来每次见到仪琳,确是见她日渐瘦损,却原来是为相思所苦。仪琳对他情深一往,他如何不知?但她是出家人,又年纪幼小,料想这些闲情稍经时日,也便收拾起了,此后在仙霞岭上和她重逢,自闽至赣,始终没单独跟她说过什么话。此番上恒山来,更加大避嫌疑。自己名声早就不佳,于世人毁誉原不放在心上,可不能坏了恒山派的清名,是以除了向恒山女弟子传授剑法之外,平日极少和谁说什么闲话,往日装疯乔痴的小丑模样,更早已收得干干净净。此刻听田伯光说到往事,仪琳对自己的一番柔情,蓦地里涌上心头。

眼望着远处山头皑皑积雪,正自沉思,忽听得山道上有大群人喧哗之声。见性峰上向来清静,从无有人如此吵嚷,正诧异间,只听得脚步声响,数百人拥将上来,当先一人叫道:“恭喜令狐公子,你今日大喜啊!”这人又矮又肥,正是老头子。他身后计无施、祖千秋,以及黄伯流、司马大、蓝凤凰、游迅、漠北双熊等一干人竟都到了。

令狐冲又惊又喜,忙迎上前去,说道:“在下受定闲师太遗命,只得前来执掌恒山派门户,没敢惊动众位朋友。怎地大伙儿都到了?”

这些人曾随令狐冲攻打少林寺,经过一场生死搏斗,已是患难之交。众人纷纷抢上,将他围在中间,十分亲热。老头子大声道:“大伙儿听得公子已将圣姑接了出来,人人都十分欢喜。公子出任恒山派掌门,此事早已轰传江湖,大伙儿今日若不上山道喜,可真该死之极了。”这些人豪迈爽快,三言两语之间,已笑成一片。

令狐冲自上恒山之后,对着一群尼姑、姑娘,说话行事,无不极尽拘束,此刻陡然间遇上这许多老友,自不胜之喜。

黄伯流道:“我们是不速之客,恒山派未必备有我们这批粗胚的饮食。酒食饭菜这就挑上山来了。”令狐冲喜道:“那再好也没有了。”心想:“这情景倒似当年五霸冈上的群豪大会。”说话之间,又有数百人上山。计无施笑道:“令狐公子,咱们自己人不用客气。你那些斯斯文文的女弟子,也招呼不来我们这些浑人。大家自便最好。”

这时见性峰上已喧闹成一片。恒山众弟子绝未料到竟有这许多宾客到贺,均各兴奋。有些见多识广的老成弟子,察觉来贺的这些客人颇为不伦不类,虽有不少知名之士,却均是邪派高手,也有许多是绿林英雄、黑道豪客。恒山派门规素严,群弟子人人洁身自爱,纵然同是正教之士,也少交往。这些左道旁门的人物,向来对之绝不理睬,今日竟一窝蜂的拥上峰来。但眼见掌门人和他们抱腰拉手,神态亲热,也只得自己心下嘀咕而已。

到得午间,数百名汉子挑了鸡鸭牛羊、酒菜饭面来到峰上。令狐冲心想:“见性峰上供奉白衣观音,自己一做掌门人,便即大鱼大肉,杀猪宰羊,未免对不住恒山派历代祖宗。”当下命这些汉子在山腰间埋灶造饭。一阵阵酒肉香气飘将上来,群尼无不暗暗皱眉。

群豪用过中饭,团团在见性峰主庵前的旷地上坐定。令狐冲坐在西首之侧,数百名女弟子依着长幼之序,站在他身后,只待吉时一到,便行接任之礼。

忽听得丝竹声响,一群乐手吹着箫笛上峰。中间两名青衣老者大踏步走上前来,群豪中“咦、啊”之声四起,不少人站起身来。

左首青衣老者蜡黄面皮,朗声说道:“日月神教东方教主,委派两位长老贾布、上官云,前来祝贺令狐大侠荣任恒山派掌门。恭祝恒山派发扬光大,令狐掌门威震武林。”

此言一出,群豪都“啊”的一声,轰然叫了起来。

这些左道之士大半与魔教颇有瓜葛,其中还有人服了东方不败的“三尸脑神丹”,听到“东方教主”四字便即心惊胆战。群豪就算不识得这两个老者的,也都久闻其名,左首那人是“黄面尊者”贾布,右首那人复姓上官,单名一个云字,外号叫做“雕侠”。两人武功之高,据说远在一般寻常门派的掌门人与帮主、总舵主之上。两人在日月神教中的资历也不甚深,但近数年来教中变迁甚大,元老耆宿如向问天一类人或遭排斥,或自行退隐,眼前贾布与上官云是教中极有权势、极有头脸的第一流人物。这一次东方不败派他二人亲来,对令狐冲可说是给足面子了。

令狐冲上前相迎,说道:“在下与东方先生素不相识,有劳二位大驾,愧不敢当。”他见那“黄面尊者”贾布一张瘦脸蜡也似黄,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便如藏了一枚核桃相似。那“雕侠”上官云长手长脚,双目精光灿烂,甚有威势,足见二人内功均甚深厚。

贾布说道:“令狐大侠今日大喜,东方教主说道原该亲自前来道贺才是。只是教中俗务羁绊,难以分身,令狐掌门勿怪才好。”

令狐冲道:“不敢。”心想:“瞧东方不败这副排场,任教主自是尚未夺回教主之位,不知他和向大哥、盈盈三人现下怎样了?”

贾布侧过身来,左手一摆,说道:“一些薄礼,是东方教主的小小心意,请令狐掌门哂纳。”丝竹声中,数十名汉子抬了四十口朱漆大箱上来。每一口箱子都由两名壮汉抬着,瞧各人脚步沉重,箱子中所装物事着实不轻。

令狐冲忙道:“两位大驾光临,令狐冲已感荣宠,如此重礼,却万万不敢拜领。还请上覆东方先生,说道令狐冲多谢了,恒山弟子山居清苦,也不需用这些华贵的物事。”

贾布道:“令狐掌门若不笑纳,在下与上官兄弟可为难得紧了。”略略侧头,向上官云道:“上官兄弟,你说这话对不对?”上官云道:“正是!”

令狐冲心下为难:“恒山派是正教门派,和你魔教势同水火,就算双方不打架,也不能结交为友。再说,任教主和盈盈就要去跟东方不败算帐,我怎能收你的礼物?”便道:“两位兄台请上覆东方先生,所赐万万不敢收受。两位倘若不肯将原礼带回,在下只好遣人送到贵教总坛来了。”

贾布微微一笑,说道:“令狐掌门可知这四十口箱中,装的是什么物事?”令狐冲道:“在下自然不知。”贾布笑道:“令狐掌门看了之后,一定再也不会推却了。这四十口箱子中所装,其实也并非全是东方教主的礼物,有一部分原是该属令狐掌门所有,我们抬了来,只物归原主而已。”令狐冲大奇,道:“怎么会是我的东西?那是什么?”贾布踏上一步,低声道:“其中大多数是任大小姐留在黑木崖上的衣衫首饰和常用物事,东方教主命在下送来,以供任大小姐应用。另外也有一些,是教主送给令狐大侠与任大小姐的薄礼。许多物事混在一起,分也分不开,令狐掌门也不用客气了。哈哈,哈哈!”

令狐冲生性豁达随便,向来不拘小节,见东方不败送礼之意甚诚,其中又有许多是盈盈的衣物,却也不便坚拒,跟着哈哈一笑,说道:“如此便多谢了。”

只见一名女弟子快步过来,禀道:“武当派冲虚道长亲来道贺。”

令狐冲吃了一惊,忙迎到峰前。只见冲虚道人带着八名弟子走上峰来。令狐冲躬身行礼,说道:“有劳道长大驾,令狐冲感激不尽。”冲虚道人笑道:“老弟荣任恒山掌门,贫道闻知,不胜之喜。少林寺方证、方生两位大师也要前来道贺,不知他们两位到了没有?”令狐冲更是惊讶。

便在此时,山道上走上来一群僧人,当先二人大袖飘飘,正是方证方丈和方生大师。方证叫道:“冲虚道兄,你脚程好快,可比我们先到了。”

令狐冲迎下山去,叫道:“两位大师亲临,令狐冲何以克当?”方生笑道:“令狐少侠,你曾三入少林,我们到恒山来回拜一次,那也是礼尚往来啊。”

令狐冲将一众少林僧和武当道人迎上峰来。峰上群豪见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的掌门人亲身驾到,无不骇异,说话也不敢这么大声了。

恒山一众女弟子个个喜形于色,均想:“掌门师兄的面子可大得紧啊。”

贾布与上官云对望一眼,站在一旁,对方证、方生、冲虚等人上峰,似是视而不见。

令狐冲招呼方证大师和冲虚道人上座,寻思:“记得师父当年接任华山派掌门,少林派和武当派的掌门人并未到来,只遣人到贺而已。其时我虽年幼,不知有哪些宾客,但师父、师娘后来跟众弟子讲述当年就任掌门时的风光,也从未提过少林、武当的掌门人大驾光临。今日他二位同时到来,难道真的是向我道贺,还是别有用意?”

这时上峰来的宾客络绎不绝,大都是当日曾参与攻打少林寺之役的群豪。此外昆仑派、点苍派、峨嵋派、崆峒派、青城派、丐帮等各大门派帮会,也都派人呈上掌门人、帮主的贺帖和礼物。令狐冲见贺客众多,心下释然:“他们都是瞧着恒山派和定闲师太的脸面,才来道贺,可不是凭着我令狐冲的面子。”

嵩山、华山、衡山、泰山四派,却均并未遣人来贺。

耳听得砰砰砰三声号炮,吉时已届。令狐冲站到场中,躬身抱拳,向众人团团为礼,朗声说道:“恒山派前任掌门定闲师太不幸遭人暗算,与定逸师太同时圆寂。小子令狐冲秉承定闲师太遗命,接掌恒山一派的门户。承众位前辈、众位朋友不弃,大驾光临,恒山派上下同蒙荣宠,不胜感激。”

磬钹声中,恒山派群弟子列成两行,鱼贯而前,居中是仪和、仪清、仪真、仪质四名大弟子。四名大弟子手捧法器,走到令狐冲面前,躬身行礼。令狐冲长揖还礼。

仪和说道:“四件法器,乃恒山派创派之祖晓风师太所传,向由本派掌门人接管。新任掌门人令狐师兄便请收领。”令狐冲应道:“是。”

四名大弟子将法器依次递过,乃是一卷经书,一个木鱼,一串念珠,一柄短剑。令狐冲见到木鱼、念珠,不由得发窘,只得伸手接过,双眼视地,不敢与众人目光相接。

仪清展开一个卷轴,说道:“恒山派门人,须当严守佛戒,以及本门五大戒律:一戒犯上忤逆,二戒同门相残,三戒妄杀无辜,四戒持身不正,五戒结交奸邪。恒山派祖宗遗训,掌门师兄须当身体力行,督率弟子,一概凛遵。”令狐冲应道:“是!”心想:“前三戒倒也罢了,可是令狐冲持身不大端正,至于不得结交奸邪那一款,更加令人为难。今日上峰来的宾客,倒有一大半是左道旁门之士。”

忽听得山道上有人叫道:“五岳剑派左盟主有令,令狐冲不得擅篡恒山派掌门之位。”呼喝声中,五个人飞奔而至,后面跟着数十人。当先五人各执一面锦旗,正是五岳剑派的盟旗。五人奔至人群外数丈处站定,居中那人高大魁梧,五十来岁年纪。

令狐冲认得此人姓丁名勉,外号“托塔手”,是嵩山掌门左冷禅的师弟,“嵩山十三太保”中的第一太保,当日曾在药王庙外见过,当下抱拳说道:“丁前辈,您好。”

丁勉将手中锦旗一展,说道:“恒山派是五岳剑派之一,须遵左盟主号令。”

令狐冲道:“丁前辈想必忘了。那日在浙南龙泉铸剑谷中,嵩山派的朋友们假扮日月教人士,围攻定闲、定逸两位师太,死伤了多位恒山师姊妹。定闲师太早已声明,恒山派从此不奉左盟主号令,这番言语,想来姓赵、姓张、姓司马那三位仁兄,都已禀明左掌门了。令狐冲接掌恒山门户,自当遵奉定闲师太遗命,不再加盟五岳剑派。”

这时其余数十人都已上峰,却是嵩山、华山、衡山、泰山四派的弟子。华山派那八人都是令狐冲当年的师弟,林平之却不在其内。这数十人分成四列,手按剑柄,默不作声。

丁勉大声道:“恒山一派,向由出家的女尼执掌门户。令狐冲身为男子,岂可坏了恒山派数百年来的规矩?”

令狐冲道:“规矩是人所创,也可由人所改。况且恒山派早已不奉左盟主号令,恒山派之事,与嵩山派全不相干。”

群豪之中已有人向丁勉叫骂起来:“他恒山派的事,要你嵩山派来多管什么鸟闲事?”“你奶奶的,快给我滚罢!”“什么五岳盟主?狗屁盟主,好不要脸。”

当年衡山派刘正风意欲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左冷禅派出丁勉、陆柏、费彬等嵩山派高手,率领史登达等弟子,持五岳令旗前来阻止。由于事先布置周详,声势浩大,泰山、华山、恒山各派首脑均无法与抗,最后刘正风不但金盆洗手之举作罢,其弟子家人亦都死于非命。定逸师太曾欲主持公道,从中调解,反为丁勉击伤,愤而退走。今日嵩山派的作为,与当年阻止刘正风金盆洗手甚为相似,而派来的人马,除嵩山派之外,尚有华山、衡山、泰山三派弟子,声势更较当日“衡山攻刘”为盛。

仪和、仪清等恒山弟子原不免心中栗栗,然见贺客甚众,不但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亲临,更有五湖四海的豪士近千人,嵩山派再想旧事重演,强行阻止令狐冲接掌恒山派门户,只怕难以办到了。眼见群豪气势甚壮,心中登即大定,反觉这些人乱糟糟的来捣乱一番,倒于己方有利。

丁勉向令狐冲道:“这些口出污言之人,在这里干什么来着?”

令狐冲道:“这些兄台都是在下的朋友,是上峰来观礼的。”丁勉道:“这就是了。恒山派五大戒律,第五条是什么?”令狐冲心道:“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我便来跟你强辩。”说道:“恒山五大戒律,第五戒是不得结交奸邪。像丁兄这样的人,以及嵩山派其余的奸邪之徒,令狐冲是决计不会结交的。”

群豪一听,登时轰笑起来,都道:“奸邪之徒,快快滚罢!”

丁勉以及嵩山、华山等各派弟子见了这等声势,均想敌众我寡,对方倘若翻脸动手,那可糟糕。丁勉更想:“左师哥这次可失算了。他料想见性峰上冷冷清清,只不过一些恒山派的尼姑、姑娘,我们四派数十名好手,尽可制得住。令狐冲剑术虽精,我们乘他手中无剑之时,师兄弟五人突以拳脚夹攻,必可取他性命。哪知贺客竟这么多,连少林、武当的两大掌门也到了。”当下转身向方证和冲虚说道:“两位掌门是当今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所共仰,今日须请两位说句公道话。令狐冲招揽了这许多妖魔鬼怪来到恒山,是不是坏了恒山派不得结交奸邪这条门规?恒山派这样一个历时已久、享誉甚隆的名门正派,在令狐冲手中转眼便闹得万劫不复,两位是否坐视不理?”

方证咳嗽一声,说道:“这个……这个……唔……”心想此人的话倒也在理,这里果然大多数是旁门左道之士,可是难道要令狐冲将他们都逐下山去不成?

忽听得山道上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叫声:“日月神教任大小姐到!”

令狐冲惊喜交集,情不自禁的冲口而出:“盈盈来了!”急步奔到崖边,只见两名大汉抬着一乘青呢小轿,快步上峰。小轿之后跟着四名青衣女婢。

左道群豪听得盈盈到来,纷纷冲下山道去迎接,欢声雷动,拥着小轿,来到峰顶。

小轿停下,轿帷掀开,走出一个身穿淡绿衣衫的艳美少女,正是盈盈。

群豪大声欢呼:“圣姑!圣姑!”一齐躬身行礼。瞧这些人的神情,对盈盈又敬畏,又感佩,欢喜之情出自心底。

令狐冲走上几步,微笑道:“盈盈,你也来啦!”

盈盈微笑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怎能不来?”眼光四下一扫,走上几步,向方证与冲虚二人敛衽为礼,说道:“方丈大师,掌门道长,小女子有礼。”

方证和冲虚一齐还礼,心下都想:“你和令狐冲再好,今日却也不该前来,这可叫令狐冲更加为难了。”

丁勉大声道:“这个姑娘,是魔教中的要紧人物。令狐冲,你说是也不是?”令狐冲道:“是又怎样?”丁勉道:“恒山派五大戒律,规定不得结交奸邪。你若不与这些奸邪人物一刀两断,便做不得恒山派掌门。”令狐冲道:“做不得便做不得,那又有什么打紧?”

盈盈向他瞧了一眼,目光中深情无限,心想:“你为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问道:“请问令狐掌门,这位朋友是什么来头?凭什么来过问恒山派之事?”

令狐冲道:“他自称是嵩山派左掌门派来的,手中拿的,便是左掌门的令旗。别说这是左掌门的一面小小令旗,就是左掌门自己亲至,又怎管得了我恒山派的事。”

盈盈点头道:“不错。”想起那日少林寺比武,左冷禅千方百计的为难,寒冰真气又使爹爹身受重伤,险些性命不保,不由得恼怒,说道:“谁说这是五岳剑派的盟旗?他是来骗人的……”一言未毕,身子微晃,左手中已多了柄寒光闪闪的短剑,疾向丁勉胸口刺去。

丁勉武功虽高,但万万料不到这样一个娇怯怯的美貌少女说打便打,事先更没半点朕兆,出手如电,挺剑便刺了过来,拔剑招架已然不及,只得侧身闪避。他更没料到盈盈这一招乃是虚招,身子略转之际,右手稍松,手中锦旗已给这姑娘夺了过去。盈盈身子不停,连刺五剑,连夺五面锦旗,所使身法剑招一模一样,五招皆是如此。嵩山派其余四人都是丁勉的师弟,个个拳脚功夫甚为了得,左冷禅派了来,原是要避令狐冲剑招之长,以拳脚袭击令狐冲的,可是盈盈出手实在太快,一霎之间,给她奇兵突出,攻了个措手不及,与其说是输招,还不如说是中了奇袭暗算。

盈盈手到旗来,转到了令狐冲身后,大声道:“令狐掌门,这些旗果然是假的。这哪里是五岳剑派的令旗,这是五仙教的五毒旗啊。”

她将手中五面锦旗张了开来,人人看得明白,五面旗上分别绣着青蛇、蜈蚣、蜘蛛、蝎子、蟾蜍五样毒物,色彩鲜明,奕奕如生,哪里是五岳剑派的令旗了?

丁勉等人只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老头子、祖千秋等群豪却大声喝采。人人均知盈盈夺到令旗之后,立即便掉了包,将五岳令旗换了五毒旗,只她手脚实在太快,谁也没看清楚她掉旗之举。

盈盈叫道:“蓝教主!”人群中一个身穿苗家装束的美女站了出来,笑道:“在!圣姑有何吩咐?”正是五仙教教主蓝凤凰。盈盈问道:“你教中的五毒旗,怎会落入了嵩山派手中?”蓝凤凰笑道:“这几个嵩山弟子,都是我教下女弟子的好朋友,想必是他们甜言蜜语,将我教中的五毒旗骗了去玩儿。”盈盈道:“原来如此。这五面旗儿,便还了你罢。”说着将五面旗子掷将过去。蓝凤凰笑道:“多谢。”伸手接了。

丁勉怒极大骂:“无耻妖女,在老子面前使这掩眼的妖法,快将令旗还来。”盈盈笑道:“你要五毒旗,不会向蓝教主去讨吗?”丁勉无法可施,向方证和冲虚道:“方丈大师、冲虚道长,请你二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主持公道。”

方证道:“这个……唔……不得结交奸邪,恒山派戒律中原是有这么一条,不过……今日江湖上朋友们前来观礼,令狐掌门也不能闭门不纳,太不给人家面子……”

丁勉突然指着人群中一人,大声道:“他……我认得他是采花大盗田伯光,他这么扮成个和尚,便想瞒过我的眼去吗?像这样的人,也是令狐冲的朋友?”厉声道:“田伯光,你到恒山干什么来着?”田伯光道:“拜师来着。”丁勉奇道:“拜师?”

田伯光道:“正是。”走到仪琳面前,跪下磕头,叫道:“师父,弟子请安。弟子痛改前非,法名叫做‘不可不戒’。”仪琳满脸通红,侧身避过,道:“你……你……”

盈盈笑道:“田师傅有心改邪归正,另投明师,那是再好不过。他落发出家,法名‘不可不戒’,更显得其意极诚。方证大师,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个人只要决心改过迁善,佛门广大,便会给他一条自新之路,是不是?”

方证喜道:“正是!不可不戒投入恒山派,从此严守门规,实是武林之福。”

盈盈大声道:“众位听了,咱们今日到来,都是来投恒山派的。只要令狐掌门肯收留,咱们便都是恒山弟子了。恒山弟子,怎能算是妖邪?”

令狐冲恍然大悟:“原来盈盈早料到我身为众女弟子的掌门,十分尴尬,倘若派中有许多男弟子,那便无人耻笑了。因此特地叫这一大群人来投入恒山派。”当即朗声问道:“仪和师姊,本派可有不许收男弟子这条门规么?”

仪和道:“不许收男弟子的门规倒没有,不过……不过……”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总觉派中突然多了这许多男弟子出来,实是大大不妥。

令狐冲道:“众位要投入恒山派,那是再好不过。但也不必拜师。恒山派另设一个……唔……一个‘恒山别院’,安置各位,那边通元谷,便是一个极好去处。”

那通元谷在见性峰之侧,相传唐时仙人张果老曾在此炼丹。恒山大石上有蹄印数处,历代相传为张果老倒骑驴子所踏出。如此坚硬的花岗石上,居然有驴蹄之痕深印,若不是仙人遗迹,何以生成?唐玄宗封张果老为“通元先生”,通元谷之名,便由此而来。通元谷和见性峰上主庵相距虽然不远,但由谷至峰,山道绝险。令狐冲将这批江湖豪客安置在通元谷中,令他们男女隔绝,以免多生是非。

方证连连点头,说道:“如此甚好。这些朋友们归入了恒山派,受恒山派门规约束,真是武林中一件大大的美事。”

丁勉见方证大师也如此说,对方又人多势众,看来今日已无法阻止令狐冲出任恒山派掌门,只得传达左冷禅的第二道命令,咳嗽一声,朗声说道:“五岳剑派左盟主有令:三月十五清晨,五岳剑派各派师长弟子齐集嵩山,推举五岳派掌门人,务须依时到达,不得有误。”

令狐冲问道:“五岳剑派并为一派,是谁的主意?”

丁勉道:“嵩山、泰山、华山、衡山四派,均已一致同意。你恒山派倘若独持异议,便是公然跟四派过不去,只有自讨苦吃了。”转身向泰山派等人问道:“你们说是不是?”站在他身后的数十人齐声道:“正是!”丁勉一阵冷笑,转身便走。走出几步,不禁回头向盈盈瞧了一眼,心想:“那五面令旗,如何想法子夺回来才好。”

蓝凤凰笑道:“丁老师,你失了旗子,回去怎么向左掌门交代啊?不如我还了你罢!”说着右手一挥,将一面锦旗掷了过去。

丁勉见一面小旗势挟劲风飞来,心想:“这是你的五毒旗,又不是五岳令旗,我要来干什么?”心念甫转,那旗已飞向面前,戳向他咽喉,当即伸手抄住。突然一声大叫,急忙将旗掷下,只觉掌心犹似烈火烧炙,提手一看,掌心已成淡紫之色,才知旗杆上喂有剧毒,已受了五毒教暗算,又惊又怒,气急败坏的骂道:“妖女……”

蓝凤凰笑道:“你叫一声‘令狐掌门’,向他求情,我便给你解药,否则你这只手掌要整个儿烂掉。”

丁勉素知五毒教使毒的厉害,一犹豫间,但觉掌心麻木,知觉渐失,心想我毕生功力,全在两掌,烂掉手掌便成废人,情急之下,只得叫道:“令狐掌门,你……”蓝凤凰笑道:“求情啊。”丁勉道:“令狐掌门,在下得罪了你,是我不是。求……求你赐给解……解药。”

令狐冲微笑道:“蓝姑娘,这位丁兄不过奉左掌门之命而来,请你给他解药罢!”

蓝凤凰一笑,向身畔一名苗女挥手示意。那苗女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纸小包,走上几步,抛给了丁勉。丁勉伸手接过,在群豪轰笑声中疾趋下峰。其余数十人都跟了下去。

令狐冲朗声道:“众位朋友,大伙儿既愿在恒山别院居住,可得遵守本派的戒律。这戒律其实也不怎么难守,只是第五条不得结交奸邪,有些麻烦。但自今而后,大伙儿都算是恒山派的人,恒山派弟子自然不是奸邪。不过和派外之人交友时,却得留神些了。”群豪轰然称是。令狐冲又道:“你们要喝酒吃肉,也无不可,可是吃荤之人,过了今日,便不能再上这见性峰来。”

方证合什道:“善哉,善哉!清净佛地,原是不可亵渎了。”

令狐冲笑道:“好啦,我这掌门人,算是做成了。大家肚子也饿啦,快开素斋来,我陪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和各位前辈用饭。到得明日,再和各位喝酒。”

素斋后,方证道:“令狐掌门,老衲和冲虚道兄二人有几句话,想和掌门人商议。”

令狐冲应道:“是。”心想:“当今武林中二大门派的掌门人亲身来到恒山,必有重要话说。见性峰上龙蛇混杂,不论在哪里说话,都不免隔墙有耳。”当下吩咐仪和、仪清等弟子分别招待宾客,向方证、冲虚二人道:“下此峰后,磁窑口侧有一座山,叫作翠屏山,峭壁如镜。山上有座悬空寺,是恒山的胜景。二位前辈若有雅兴,让晚辈导往一游如何?”

冲虚道人喜道:“久闻翠屏山悬空寺建于北魏年间,于松不能生、猿不能攀之处,发偌大愿力,凭空建寺。那是天下奇景,贫道仰慕已久,正欲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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