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假徐少双目淬了毒似的恶狠狠地盯着我看。
近距离我才看到，他一个眼眶青紫，嘴唇肿得像香肠。
鼻孔，耳朵眼儿都有开裂的迹象。
早就听说那个酒吧有人嗑药后特别疯狂。
没想到乱到这个地步。
怪不得徐家谈酒吧色变。
虽说快要入冬了。
可别墅阳光很好，屋里暖和得很。
盖一条厚厚的被子看起来很奇怪。
我迫不及待上前，拉住假徐少的手：“徐少，你一定坚强一点儿，早日恢复健康！”
“老师和同学们都在等你回去上课。”
女同学们叽叽喳喳安慰徐少好好养病，希望警方早日把徐少打成这个样子的人抓起来。
“徐少”的胸腔剧烈地起伏，我故意坐到他身边，捏着他的手，把头凑近他嘴边小声问：“你打架怎么还说不出话呢？”
“没事儿，你慢慢说，我耐心听。”
“徐少”近距离盯着我的脸，脸色越来越青，嘴唇努力做了个“滚”的口型，却发不出声音。
我压低声音问：“喉咙被捅破了？”
“徐少”眼中怨毒加深，胸腔剧烈起伏，一口血喷到被子上。
幸亏我躲的利索，没溅到身上。
女同学们还是尖叫，我快速掀了被子，扶着“徐少”坐起，嘴上还说：“看到同学们来高兴的吐血了，快坐起来，别呛着！”
徐家爸妈听到徐少房里乱了，都懒得亲自来看一眼，打发家庭医生过来。
家庭医生检查一番，对同学们说：“徐少咽喉溃疡不能说话，下身又出了血。”
“同学们请回吧，你们在这我不方便给徐少换药！”
掀开遮挡的被子，徐少光着腿，裹着厚厚的纱布渗出了血迹。
女同学们又羞又怕，纷纷捂住了脸。
丢下买的鲜花水果，一个个几乎逃出了徐家别墅。
我最后一个出门，听到徐爸迫不及待的咒骂：“同学们来这一会儿就不能装一下没事？”
“这个废物，真是白养他这么大！”
“忍耐一会儿给洗洗名声也是好的！”
5
女同学们纷纷议论：“哪有和人打架伤在隐私部位的？”
“怪不得好多女生追求他，他都说已经订婚了。”
“能去那种酒吧的能是什么正经人？”
“有人亲眼看到徐少是从酒吧被抬上的救护车！”
“张磊他妈是二院急诊科的医生，张磊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肛门缝了好几针，还清理出碎玻璃呢！”
“徐少”的情况在学校越传越离谱，甚至传出徐家发家就是靠在大佬圈里搞这个才得到的资源。
“徐少”的伤，清清楚楚告诉人们他经历了不可描述，惨绝人寰的伤害。
都快期末考试了，“徐少”也没能来上学。
我和程家爸妈越来越亲厚。
上学再早，程妈都会贴心地准备好热腾腾的早饭，种类多，营养全。
放学再晚，程爸都会怀里捂着烤红薯，或是给我带个电热宝。
接过我的书包，爷俩在路灯下身影越来越长。
从前的程禹衡嫌弃爸爸是个普通的工人，从来不许程爸来学校接他放学。
仅仅是被需要，程爸肉眼可见年轻了些，甚至略微佝偻的身体都显得挺拔多了。
混在家长群里，大着嗓门骄傲地说：“我儿子学习可用功了，人长得精神，体育也好。”
程妈平时在小吃街摆摊，周日不上学，我会帮她把沉重的手推车推到她出摊的位置。
程母抹着眼泪跟周围摆摊的邻居介绍：“这是我儿子，在重点高中读书，不光读书好，又懂事又孝顺。”
“我真是上辈子积了德，才得这么一个好儿子！”
周日傍晚，我和程爸一起去接程母收摊回家。
一家三口推着手推车，买了不少水果蔬菜，说笑着走到楼下。
“徐少”坐在轮椅上，盖着一条气味古怪的毯子。
推着他的保姆阿姨，满脸都是嫌弃。
“徐少”双目通红地看向我，用嘶哑的声音说：“我等你半天了！”
我故作高兴地走上前：“徐少，你能说话也能出门了？”
“正好，恭喜你呀，要不要上楼尝尝我爸妈的手艺？”
“今天周末，我们家传统吃大餐的日子！”
程母立刻兴奋地附和：“你是我家衡衡的同学吧？快来尝尝阿姨手艺，我们家衡衡可是第一次邀请同学回家呢，阿姨一定好好表现！”
“徐少”立刻嫌弃地说：“滚开！”
程妈一滞，她从“徐少”嫌弃的表情和恶劣的态度中，甚至找到了那么一点熟悉的味道！
我立刻不干了：“你是不是想挨打呀？怎么跟我妈说话呢？”
程妈从赶出紧张的状态立刻放松了不少，冲我温和地笑说：“衡衡，你同学可能是生病了心情不好，妈回家给你做好吃的去，你和同学说几句话快点回家。”
程爸审视地看着“徐少”扭曲的表情，和恶劣的态度。
又看了看我，拍拍我肩膀说：“儿子，外面冷，早点回家。”
我故意乐呵呵地回：“知道了，爸！”
保姆阿姨借口要打电话，直接走远。
我捂着鼻子，看向“徐少”。
6
“徐昊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能和你互换身体？”
“徐少”拳头捏的咯吱吱作响，眼睛瞪得血红。
他越是紧张，臭味越浓。
我捂着鼻子后退一步，嫌弃地说：“你就不能憋着点儿屎尿屁！”
“徐少”咆哮道：“徐昊文，你真狠，你害得老子现在只能挂着粪袋过活！”
“要不是你那天领着那群贱货们去看我笑话，我能伤口崩开，肠道坏死，不得不改道吗？”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么夸张吗？”
“徐少”狠狠地锤他那电动轮椅：“你的爸妈简直不是人！”
“唯一的儿子，肛门没了，成了造瘘人，他们不但不心疼，不照顾！”
“还整天非打即骂，骂我神经病，骂我故意给他们丢脸，骂我死太监怎么还不去死！”
“骂我害得他们联姻黄了，市场没了，几乎没法在商圈立足！”
“还有你那个变态姐姐，竟然唆使保姆阿姨不要每天给我准备三顿饭，说吃的多漏的多，把家里搞得臭气熏天！”
“还给你爸妈洗脑，要把我送到乡下的老房子自生自灭去！”
“你那未婚妻看见我之后，一直嫌弃地呕吐，把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你个废物，你身边都是什么鸟人？”
“徐少”气得只能拍打轮椅表示自己的愤怒。
我捂着鼻子，小声说：“天作孽有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呀！”
“按照我对你说的那群鸟人的了解，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徐少”吓得脸色惨白，小声说：“你别得意，我回去就用换魂扣把我们的身体换过来！”
我笑得得意：“你有那本事，还会受这么多天罪？”
“徐大少，你的豪门阔少生活，才刚刚开始，希望你能满意！”
“咱们认识两年多了，你觉得我是无缘无故就会自残的人吗？”
“还是你觉得我取向有问题？”
“我告诉你，一切都因为你嘴里那群鸟人，有特殊的乱吃药癖好。”
“我也是被他们的药害的，那天才出了这么大差错。”
“万幸的是，你的换魂扣救了我，谢谢你，好心的徐大少！”
“以后那群鸟人给你的食物，你真得小心入口。”
“万一再像我那天那么来一次，你可没有我那么幸运，有换魂扣续命。”
“我也是刚听你说的换魂扣，才知道我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你。”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你的爸妈我很喜欢。”
“作为对你的感谢和报答，我会好好善待他们的。”
“徐少”不甘心地咆哮：“我一定会把咱俩的身体换回来的！”
我脚步轻快地进了楼梯间，他要是有那本事，早干嘛去了？
7
“徐少”的坚持，让我刮目相看。
第二天晚上放学，程爸没去学校门口接我。
我一个人走到楼下，看到那天推“徐少”来的保姆阿姨，正在楼下打电话吐槽要换雇主。
现在照顾的豪门独苗少爷，一点好处都捞不着，活脏的要命。
我到家门口听到里面“徐少”的哭诉声。
“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程禹衡！”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俩的身体互换了，徐家人根本不拿我当人看！”
“你们不是说就盼着我好好念书有出息光宗耀祖吗？”
“我答应你们，我回来之后好好读书，再也不攀比有钱人了！”
“少嫌弃你们几句，尽量不骂你们了！”
“你们只要把假的程禹衡赶出去，我就回来还当你们的儿子！”
程爸声音传来：“光听你个精神病胡说八道了，我该去接儿子放学了！”
“徐少”咆哮：“我给你说了多少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知道的事，这些秘密那个假货知道吗？”
“他因为自己有特殊癖好，玩坏了身体，才和我互换的！”
“你们不该给自己的亲生儿子报仇吗？”
“你俩怎么还是一副傻逼的模样！”
程妈幽幽叹了口气，听得出，她是信了的。
可她和我前世的妈妈一样，不想认他。
她现在有一个完美的好儿子了，只想把好日子过下去。
程爸坚持：“徐同学，你快别胡说八道了，我得去接儿子了。”
“衡衡他妈，儿子的晚饭你做了吗？咱儿子白夸你手艺好了？”
程爸开门看到我，不自然笑了下：“儿子回来了，你同学失心疯了，来家里胡说八道，爸去接你都晚了。”
程爸拉我进家门，亲热地接过书包放好。
程妈慌手慌脚说：“光招待你同学了，妈给你煮袋冻饺子行吗？”
程爸皱眉：“儿子爱吃新鲜的，你看你……”
我乐呵呵地说：“冻的也行，我妈调的馅我都爱吃！”
程妈手忙脚乱去厨房，回头看看无能咆哮的“徐少”对我说“儿子，你同学可能是生病失心疯了，你赶紧让他家人把他领走吧！”
“爸妈就你一个宝贝儿子，这事儿绝对不能认错！”
8
“徐少”气鼓鼓地骂：“好好好，你们两个又穷又蠢的窝囊废，还有你徐昊文，你们三个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们后悔！”
我把“徐少”推出去，关上房门，任由他拍打叫喊，谁都不理他。
程爸坐在边上给我剥蒜，程妈给我端上来饺子，倒好了醋。
笑盈盈地看着我吃，不时叮嘱句：“儿子，慢点儿，有的是！”
他们和我前世爸妈一样。
本能地选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
前世我爸妈最需要的是联姻。
程家爸妈更喜欢完美健康的儿子。
期末考试我考了第一名，拿了奖学金。
我给程妈买了件暖和的羽绒服，硬按着程爸辞掉了夜班的工作。
以后他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我们默契地谁都没再提那天“徐少”说得互换身体的疯话。
本能的互相靠近，相处的越来越好。
放寒假后，我每天早上帮程妈把推车推去小吃街。
然后回家复习功课写作业，晚上再和程爸一起去接程妈回家。
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的，邻居们都夸程爸程妈气色越来越好。
这天送完程妈出摊，刚到楼下。
我认出了停在楼门口那辆保时捷。
徐家爸妈和我的姐姐从车里出来，还跟着一个穿着古怪的老太太。
我那缺德姐姐夸张地扑向我：“我就说我那阳光帅气的弟弟，怎么就突然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们暗中观察你很久了，从说话语气到字迹鉴定，还有法师的确认！”
“我们现在无比坚信和肯定，你才是真正的徐大少，是我的亲弟弟！”
珠光宝气的徐妈，假惺惺搂住我：“要不是请了法师，我们就被那个魔鬼给骗着了。”
“快跟妈回家，妈让人给你定了披萨！”
徐爸拉着我埋怨：“你受了那么大委屈，怎么来家里跟爸说呢？”
“爸爸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可是我们老徐家唯一的男丁呀！”
“你出了事，爸怎么和祖宗交代！”
“你放心，皮囊换了不要紧，你是徐家的种，爸已经让律师公证你是爸的义子，早晚让你认祖归宗回徐家！”
要是没有上辈子的一切，这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
一家团聚，幸福美满。
我叹气说：“我哪里搞得过那邪门的小子，他威胁我要是说出去，就在不知不觉中杀了你们全家。”
我那姐姐拉着我的手说：“还得是亲弟弟贴心，眼里心里有家人。”
“你放心，法师已经控制住那邪门的小子，没办法再作恶害你了。”
“姐已经把他丢到乡下老家的地窖里，没有人会找到那里，你想报仇，出气，姐都支持你！”
“姜家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了，姜大小姐心里还有你，跟我们观察了你一段时间，表示她爱的一直是你的灵魂，她愿意和你联姻。”
9
果然，只要姜家抛出来橄榄枝，他们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我被他们带去餐厅，吃了顿大餐后，开车直奔乡下老家。
腐朽破败的地窖里，“徐少”蜷缩在一团稻草上。
看到我进来，眼中又亮起了光芒。
他嘶哑着喊：“徐昊文，杀了我，给我个痛快的好不好？”
“你姐姐那个变态，把我送给你那个变态女朋友虐待。”
“搞成这副鬼样子，又丢到这里！”
我摇了摇头：“杀人犯法，我可是好公民。”
“徐少”野兽一般地咆哮“什么违禁药，你明明就是提前知道换魂的事情，才卡点卡得那么精准，让我换过来一瞬间就承受那样的屈辱！”
“你真是一个狠人！”
“是不是那个法师也找到了你，你给了她什么好处？”
法师？
“徐少”描述的法师，就是那个穿着古怪的老太太。
趁着我发愣的空儿，“徐少”敏捷地从我身边绕过，钻出了地窖。
这货甚至还妄图把我锁在里面。
我轻松地一脚把门踹开，他连爬带滚地消失在夜色中。
我看到了那个法师的影子一晃就不见了。
是她接应了“徐少”！
我跟徐家姐姐说了一声，还是先回程家慢慢和程家爸妈解释清楚。
第二天陪姜小姐共进晚餐。
第二天，徐家灭门的消息上了热搜。
徐爸徐妈死于极度惊吓引发的心梗。
缺德姐姐却是被人用刀捅死的。
推断是徐家父母见到了女儿惨死把自己吓死了。
经过法医鉴定，杀死徐家姐姐的匕首上面，提取到了“徐少”的指纹。
我还是替亲爸妈难过了一会儿。
但是不相信亲妈会因为见到姐姐惨死把自己吓死。
因为我知道，亲妈是后来上位的，姐姐是前任留下的孩子。
事情肯定还有另外的隐情。
没过几天，我送程妈出摊回来的路上被人套了麻袋。
我又被抓回了前世姜媛折磨的地下室。
刺眼的灯光下，“徐少”被刀划得面目全非，只剩一口气。
姜媛不停用皮鞭子蘸着凉水毒打“徐少”，我让你吓死徐家的渣男贱女，谁让你杀我的女儿？
“你求我干妈把你换成豪门阔少，你就是折磨报答我们的恩情吗？”
“世上只有两个换魂扣，你浪费掉了，我的宝贝女儿怎么办？”
“明明她马上就是徐家唯一的财产继承人了！”
“这是徐家所有人欠她的！”
我知道了这个姜媛皮囊里，到底是谁的灵魂了？
世上只有两枚换魂扣，她用掉了一个，给“徐少”用掉了一个。
看来我能安安稳稳顶着程禹衡的皮囊过一辈子了。
姜媛疯狂地举起边上的匕首，狠狠扎进“徐少”的心脏。
“白眼狼，你去死！”
说完凶狠地瞪着我：“徐家的小杂种，你命怎么就这么大呢？”
“你不该被他折磨，羞辱，虐待致死吗？”
“既然他那么没用，我送你去死！”
“姜媛举着刀冲我走了过来。”
门被一群人撞开，警方立刻控制了现场。
我提前跟程爸程妈说了，只要联系不到我，就报警。
我身上装了定位。
我用奖学金给程爸新买的手机，随时能找到我的位置。
程妈哭着把拥在怀里：“我的心肝宝贝儿子，你受苦了！”
“这群杀千刀的坏人，敢对我儿子这样？”
程爸帮我解开捆绑的绳子，跪在地上帮我按摩活血：“快让爸看看有没有受伤，你要是有个好歹，爸妈可不能活了！”
角落里被绑在柱子上，胸口插着刀的“徐少”看着这一幕，含糊不清地喊了声：“爸，妈！”
大口喷血，彻底咽了气。
程家爸妈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案子很清楚，“徐少”杀死了亲姐姐，气死了爸妈。
至于指使徐少行凶的，当然是姜媛。
营救我这个人质的时候，姜媛正在行凶，所以被当场击毙了。
至于为什么绑架我？
也有合理解释，前几天徐爸找律师去公证处公证过了。
认我做“义子”，写明了我是徐家财产的继承人之一。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徐家就剩下我这一个编外人员了。
程爸心疼地把我背出地下室，一个劲儿要求严惩凶手。
程妈不断安抚着我，买了一大堆我爱吃的食材，试图让美食缓解我受的惊吓。
我和程家爸妈默契地都没再提这一天的遭遇。
我考上了大学之后，开始和同学们合伙创业。
徐家的别墅和财产陆续被我变卖，投到清白的正经生意里。
有徐家的资金加成，我的企业日益做大。
世上少了青涩帅气多金的徐大少，多了一个姓程的富一代。
我一直和现在的爸妈生活在一起。
我们换上了大别墅，开起了豪车。
别墅里雇用了几个保洁阿姨，饭菜始终是我现在的妈妈准备。
我只爱她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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