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里再过来伺候

颜芙音联想到他手上的那些针眼，他到底为何如此执着于自己要穿他准备的衣裳？

“为什么？”她想不通的事，就这么近乎呢喃般说了出来。

本以为裴寂不会听到，谁知他竟回道：“以本将的身份，养只小猫儿都不会让它比旁的猫差了去。”

颜芙音复又垂眸，他果然不可能是单纯发善心。

大雍京权贵圈子都知道，裴寂有一只养了许多年的尺玉狮子猫，名唤嘤嘤，只因那猫儿惯会嘤嘤叫着撒娇。

此次押解流放犯人，他也带着，伺候嘤嘤吃喝拉撒的仆人都有四五个，只是寻常并不示于人前，怕吓着嘤嘤。

自己在他眼里，也许还比不过他养的嘤嘤。

“奴，答应。”

常森同她说了，明日启程，三日后定能准时抵达罗溪镇。

这几日，只要裴寂不提触及她底线的要求，自己便顺着他。

裴寂满意于她的乖顺，大发慈悲道：“阿芙早这么听话，何至于受那么多苦。”

“你身子刚好，今日许你一天假，晚上再过来伺候。”

“那谣言？”颜芙音追问道。

“墨余，传令下去，昨夜之事，谁都不许再提。”裴寂难得大方又好说话道。

墨余在门口应道：“是。”

颜芙音穿着一身烟紫色缠枝莲纹织锦小袄，外罩一件云白大氅，脚蹬一双同色羊皮小靴，站在裴寂面前。

裴寂凤眸幽暗，目光在她腰间环视一圈，若有所指道：“还是大了。”

颜芙音福了福身，“多谢将军赏赐。”

裴寂勾唇道：“你身子未好透，回去歇着吧，夜里再来伺候。”

能歇着，并能离他远远的，颜芙音自然乐意。

“多谢将军体恤。”

从裴寂房里出来，她迎面碰上了来寻裴寂的芹姨娘。

芹姨娘同欢娘一样，是圣上赐给裴寂的，也颇受爱重，只是性子温顺，没欢娘会争。

“芹姨娘。”她福了福身，行礼道。

芹娘长相温温柔柔，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芙音姑娘地位非同一般的侍女，客气了。”

颜芙音与两位姨娘周旋数月，心知这芹娘也不像表面那般柔弱，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奴是侍女，给姨娘行礼，自是应该。”

芹娘笑得客套，注意到她与平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芙音姑娘这身衣裳，真好看，是蜀锦吧？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随便一件衣裳，都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用的起的。”

颜芙音就知道裴寂给她准备的这些衣裳，会招来旁人注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这衣裳是从前长姐的遗物，扔了可惜。”

长姐自戕，弃与裴寂之间的情谊不顾，这事儿几乎成了裴寂的逆鳞，任何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

果然，芹娘不再关注这件衣裳，倒是说起些往事来。

“芙音姑娘的长姐，渺音姑娘我曾远远瞧过，端的是倾国倾城，难怪将军对她一往情深。”

芹娘说完，目光不自觉从颜芙音脸颊划过，这一看，心下吃了一惊。

若说颜渺音长相是一眼惊艳的高岭之花，那颜芙音便是阳光下娇媚勾人的出水芙蓉。

“这样一看，芙音姑娘也是软糯娇俏，单论颜色不输渺音姑娘，世间绝色，颜家便出了两位，当真了不得。”

“芙音姑娘你说，当初将军怎么就喜欢上了你长姐而不是你？”

说完，芹娘做作地轻掩着嘴，歉意道：“哎哟，瞧我这记性，颜家因私通大熙国，已被判男丁斩首，女眷流放了。”

任谁在场，都看得出芹娘是故意提起颜家之事，只为了提醒颜芙音，她家破人亡，不再是从前金尊玉贵的相府千金了。

若此事换作长姐，怕是还要与对方理论，而颜芙音，她早就练出了一颗强大的心脏，她从善如流道：“芹姨娘说的是。”

至于芹娘暗讽自己比不上长姐，更是不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容貌对此时的她来说，只是追寻自由之路上的累赘。

不过长姐和裴寂之间的故事，她也是听说过的，裴寂幼年流落街头时，一位千金小姐救了他又不留姓名，裴寂只能根据那位小姐留下的荷包上的‘音’字，确认了是长姐。

长大后，裴寂有了能力，便能求娶自己心爱的姑娘，也算是一段佳话。

芹娘见自己的讽刺挖苦不起作用，顿觉无趣，从垂着首的颜芙音面前，趾高气昂走了过去。

应付完芹娘，颜芙音心里记挂着被下了泻药的娘和妹妹，脚下生风走的飞快。

她到时，屋外是裴羽副将守着，看来裴寂没有哄骗她。

“裴将军辛苦。”颜芙音礼数周到道。

裴羽性子沉稳，从不多话，面对颜芙音，倒是多看了两眼她身上的衣裳，随后道：“芙音姑娘，徐军医已来诊治过，开了药方，颜夫人和萌音姑娘并无大碍。”

“多谢裴将军了。”

“不必多礼，末将只是执行将军的吩咐。”裴羽稳健道。

回到俩人房中，颜芙音粉面上的疏离尽退，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忧虑，“娘，小妹，你们怎么样？”

驿馆房间不多，加上冬日又冷，颜芙音便做主，让娘和妹妹住了一间房。

她刚一进来，便觉得屋里很暖，瞬间放心不少。

颜萌音年纪小，拉了十几回，身子也虚脱了，肚子也空了，这会子躺在床上已沉沉睡去。

颜萧氏睡的不沉，一听到二女儿声音，便睁开了眼，她撑坐起来，道：“阿芙，将军派了军医来瞧过，没什么事。倒是你，那日你戴着帽，娘没瞧见，你这额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颜芙音这几日与裴寂周旋的头昏脑胀，加上额上也不怎么疼，还以为已大好了，竟忘了这茬。

“撞门上了，娘你看已好的差不多了，没事的。”颜芙音怕与娘亲对视会露馅，眼神躲闪这道：“萌萌呢？她有没有事？”

颜萧氏被她岔开了话头，顺着道：“她年纪小，比娘亲严重些，但也没什么事，这会儿吃了药已经睡了。”

颜芙音见娘和妹妹面色虽还苍白，但说话还算有力，想来真没事了。

若欢娘没有临时将鸩酒换成泻药，她怕是再也见不到娘和妹妹了。

若是最后的亲人也死了，她还要争那自由有什么用？

正出神想着，娘亲的话，好似重新将她扔回油锅，倍受煎熬，“娘听说昨夜将军在你房里一夜未出，你们已经……阿芙，你长姐虽已逝，可他名义上仍是你的姐夫，你万不可一时糊涂，与他不清不楚，我们颜家可不能出现这种不伦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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