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敌人才能希望你弱

颜芙音故作厌恶，说完便转身就走。

谁料欢娘竟追了上来，可怜兮兮道：“芙音姑娘别赶我走，这天寒地冻的，我一个弱女子又能走到哪儿去？”

那时她吃了芙音小姐的庄生梦，状态跟假死一般，但她脑子却是清醒的，知道是芙音小姐救了自己。

也知道芙音小姐怕自己受凉，费劲将自己搬到她床榻上。

她从前将芙音小姐视为眼中钉，芙音小姐还能这般不计前嫌，因而，她被扔在冰冷的山洞中时就发誓，下半生，她这条命只为了芙音姑娘而活。

颜芙音脚步一顿，神色认真地盯着她，反问道：“谁说女子就弱了？”

欢娘怔忪，讷讷道：“可旁的女子，也都以柔弱温婉为美，弱女子难道不是对女子品行的认可吗？”

颜芙音湿漉漉的眸子，带着惊人的亮光，郑重道：“这世上，敌人才会希望你弱。”

女子在力气上面，的确可能不如男子，可不代表，脑子也不如男子。

这方天地，三足鼎立，大雍、大熙、无穆三国，国力、兵力，皆是不相上下。

即便大雍、大熙是以男子为尊，可仍不妨碍，与他们国力相当的无穆，是以女子为尊的。

颜芙音早就听太子哥哥说过，无穆的皇位，传女不传男，就连朝中官员，也是女子为多。

她初听也大为震惊，可随着太子哥哥的耳濡目染，她也开始觉得，女子大有可为。

欢娘表情有一瞬讶然，她从没听过这样的说法，可芙音姑娘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

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转变，只是在心中记下了芙音姑娘说的这些话。

“芙音姑娘，你说的话我不大懂……所以，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好好学，我会扮演好自己哑奴的角色。”

颜芙音自己都不会在裴寂身边久待，她又怎能再拉旁人下水，即便这人是曾刁难欺负过自己的欢娘。

再说，从前欢娘性子跋扈，若她将这事告诉欢娘，保不准她转头就告诉裴寂了。

许是看出了她的犹疑，欢娘递了封信过去，诚恳道：“芙音姑娘，我本是被派到裴寂身边，刺探他身份的，这里面都是我和上峰的书信往来，我怕事后他们杀人灭口，才留下了这些证据。”

“如今，裴寂向京中，通报了我的死亡，在外人看来，世上已经再没有欢娘这个人，我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潜伏在裴寂身边，也不用被上峰逼着毒杀人，这一切，都是芙音姑娘你带来的，今后，我的命便是芙音姑娘的，若你不要我，我就一头撞死！”

说着，欢娘便要往一旁树上撞。

颜芙音怀里陡然被塞了一打信，又眼见着欢娘真要撞树上，一手抱着信，另一手手忙脚乱的去拉她，莫名狼狈。

就在这狼狈之时，她背后又出现了潮湿、粘稠的被窥视感。

她心头蓦地一跳，还得抽空回头确认，裴寂是不是在后面监视她。

看着空空如也的背后，她松了口气，身上那种被窥视感也消失了。

欢娘这番说辞，颜芙音也确定当初的确是欢娘心软，将鸩酒换成了泻药，否则，娘和妹妹真就遭殃了。

颜芙音耗费一颗假死药救她一命，自然不会见她把这条命浪费了。

她拉住欢娘，恼怒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么闹就不怕被旁人发现了？”

欢娘一喜，圆溜溜的大眼满是兴奋，“芙音姑娘……不，芙音小姐肯要我了？”

“你可得把面罩戴好，被旁人瞧了去，我可真护不住你了。”颜芙音并没有直接答复她，反而是提醒道。

可这在欢娘听来，便是默认了，她重新戴上粗布，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即便是芹娘在此，也认不出她的模样了。

“小姐放心，常副将对外宣称我脸上生了疮，不可随意摘下面罩，会传染的，今日过后，我与小姐便以书信沟通，再不开口。”

既收下了她，有些事颜芙音得确认，“你既是眼线，那芹娘也是？”

欢娘摇了摇头，“她不是，我们二人都并未被将军宠幸过，所以我当初才那般着急，现在，芹娘也急了。”

颜芙音听得一怔，裴寂身边总共就两位姨娘，竟都没临幸过？

难怪火气这般旺盛。

那当初，他要她送水沐浴那次，如他所说，是真没与欢娘欢好。

虽说他没临幸过两位姨娘与她无关，但他不泄火，她也不安全。

这般一想，她心中对芹娘的计划，有了主意。

欢娘见芙音小姐不说话，又问道：“芙音小姐，将军对你是真上心，芹娘那边又有了动作，你若想成为他姨娘，享受恩宠，我可以帮你。”

她是哑奴，方才随流放队伍走时，怕被旁人发现，她走在队伍最后面。

瞧见了芹娘身边的喜儿，一脸得意坏笑，鬼鬼祟祟地离开了队伍，她见势不对，便悄悄跟了上去，就这样识破了她们的计划。

她重获新生，既摆脱了上峰，又不必觍着脸邀裴寂的宠爱，那这份宠爱，她宁愿帮芙音小姐争上一争。

谁知，芙音小姐竟拒绝了！

“欢娘，我不愿做裴寂的宠妾，更不会在裴寂身边久留，若你真想帮我，便帮我离开。”

欢娘不解地看着她，她不明白，为什么芙音小姐放着将军身边的好日子不过，硬要逃跑。

经此一遭，她算是了解了些将军脾性，将军怕是早就查到了她是间谍，瞧着对她温和宠溺，实则心狠手辣，上一秒与你温存，下一秒便能笑着将刀插进你心脏。

也难怪芙音小姐不愿待在他身边，说不定哪天，芙音小姐就像她一样了。

“芙音小姐，我该怎么帮你离开？”欢娘语调认真严肃问道。

颜芙音方才看过了那沓书信，从信纸到散发着幽香的墨汁都不是凡物，绝不是裴寂身边一个姨娘能用得起的。

欢娘将自己最大的把柄送给她，让自己对她放心，她做到了。

因此，她也将自己暗地里的打算，告诉了欢娘，“很简单，只要你帮我传信给芹娘等人，我不会与她们争宠，三日后我便会离开裴寂身边，她们能在必要时，替我打个掩护就行。”

欢娘点了点头，想起什么提醒道：“芙音小姐可千万不能在将军面前提起渺音小姐，不然会死的。”

她在裴寂身边潜伏几年，知道裴寂的禁忌，又或是软肋，便是渺音小姐。

当初他对渺音小姐的感情，已到了偏执的地步，任何人，胆敢在他面前说渺音小姐的不是，那真是活到头了。

演变到现在，渺音小姐已故去，甚至都不能在他面前提起。

可一抬眸，对上了芙音小姐颇为复杂的目光……

“芙音小姐，已经提过了？”

颜芙音想死的心都有了，提过，还不止一次。

难怪裴寂对她这般，她每提起一次，便让裴寂又想起长姐一次。

他许是将自己，看成了长姐的替身，长姐人死不能复生，只能靠她这个大活人，慰籍一番了。

“往后不会再提了。”

欢娘心中惊讶，但到底没在这个话题再说什么，又问道：“那芹娘那边？”

颜芙音冲她勾了勾手指，低声耳语了一阵。

欢娘眼神闪烁不停，等她说完，重重一点头，“还是芙音小姐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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