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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步后尘


“愿嫂子和大哥恩爱白头!”

    裴之逸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惹得二叔婶娘都笑起来。

    陆逢时呵呵两声。

    算是回答。

    笑声祝福声碗筷的轻碰声,交织成最动听的元日乐章。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暖意融融,亲情成了抵御一切寒冷的炉火。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开封府。

    大宋的都城,此刻正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御街之上,彩灯高悬,游人如织,百戏杂耍,喧闹鼎沸。

    皇城宫苑内,更是丝竹盈耳,华灯璀璨,盛大的元日宫宴正在举行,文武百官,宗室勋贵济济一堂,共贺新岁。

    然而,这份属于帝都的极致繁华与喧嚣,似乎与暂居在城南一家普通客栈的裴之砚关系不大。

    他拒绝了同窗邀约去赏灯的提议,独自坐在略显清冷的客房内。

    桌上,一盏孤灯摇曳。

    映着他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俊的侧脸。

    手边摊开的书卷,墨迹未干,显然刚刚还在用功。

    窗外传来阵阵爆竹声和远处街市的喧哗,更衬得屋内寂静。

    他推开窗。

    寒冷的夜风夹杂着硝烟味和隐约的欢笑声涌进来。

    他望着皇城方向那片被灯火映红的夜空,眼中没有多少对新奇事物的向往,反而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沉稳和思虑。

    桌上,除了书本,还静静躺着一封薄薄的家书,那是他前些日子收到的,来自天云寺村。

    信是陆逢时回的。

    报了家中平安,一点琐碎之事都未提,更没有一句提到她自己。

    他最后写的那封,也不知何时能收到回信。

    会不会也如之前一样,寥寥数笔。

    “家中.应是在吃年夜饭了吧?”

    他低声自语。

    清冷的眸子里漾开一丝极淡的温柔和思念。

    他转身铺开信纸,研磨提笔,准备在元日的第一缕晨光来到之前,写下新年的第一封家书。

    笔尖悬停片刻,最终落下的,依旧是那句报平安的开场:“二叔婶娘尊前,阿砚在京一切都好,勿念”

    至于他本身科考的压力,丝毫未提。

    窗外的爆竹声更密了。

    新的一年,就在这帝都与繁华喧嚣与游子的深沉思念中,悄然降临。

    大年初二,王氏带着他们一家人去她娘家拜年,花了两日的时间。

    初四裴采盈来拜年。

    初五,陆逢时赶着家里的牛车去往清溪埠拜年。

    这是陆逢时自穿越以来,第一次来陆家。

    原主除了第三日回门,也一次没有再回来过。

    多多少少,都有些流言。

    当陆逢时独自赶着牛车来到陆家村时,大家都还惊讶这个独自探亲的小娘子是谁家的。

    好事的村民,甚至一路跟着牛车,直到看着人将牛车停在了陆大根家。

    屋子不大,上面盖着的青瓦好多都破了。

    没有钱买新的,就只能用稻草将漏水的地方补上,院墙半人高,中间的大门合不太拢。

    “这是大根家亲戚?”

    跟过来的村民朝陆大根隔壁家的邻居打听。

    那邻居瞅了一眼:“有点子眼熟,像是他家闺女,又不太像。”

    她家闺女没这么瘦。

    然后那眼睛,也没这亮。

    更加没有这机灵劲。

    这孩子瞅着就贵气,虽然吧,人家赶着牛车,可有些东西,还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

    同样好事的邻居往旁边院里嚎了一嗓子:“大根,彩云,你家来客了!”

    “谁啊?”

    是一道中气十足的女音。

    陆逢时听出来,这正是原主的娘,杨彩云。

    她将院门打开,疑惑的看着陆逢时:“你是哪个,找谁?”

    自家娘不认得自家闺女。

    这也是陆逢时没想到的。

    她虽然比嫁人之前瘦些,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只能说杨彩云一直以来,就没怎么细看过原主那张脸。

    要不是王氏苦口婆心,劝她过来。

    她也占着原主的身体,这一趟是真心不想走。

    “阿娘,我是阿时。”

    陆逢时没兴趣看杨氏从疑惑到震惊的脸,转身从牛车上,将拜年需要的东西提手上。

    “原来是阿时啊.”

    说着将她手上东西接了过去,独留陆逢时在门口。

    她不是原主。

    对这个家没有多深的感情。

    来拜个年,尽个义务也就是了。

    “大根,快出来,阿时回来看我们了,带了很多东西。”

    在烤火的陆大根这才抬眼看向门口。

    陆逢时已经跟着杨氏走到正堂前,与他四目相对。

    “爹。”

    陆大根上下瞥了陆逢时一眼,端起桌上的茶碗做嘬了一口:“你还舍得回来?我那个女婿呢,怎么没见他?”

    “他现在人在开封,来不了。”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三郎中了解元呢,以后有大出息。”

    他又打量着陆逢时:“你看看你现在的衣裳,日子想来是过的不错,你做女儿的,也要想想娘家,娘家的日子难过着咧。”

    “爹,日子是要看自己过的。而不是想着让人接济。”

    “什么?”

    陆大根不以为然,“你是老子生的养的,长大了难道不应该想着家里?”

    陆逢时指着杨氏手上的东西:“所以,我带东西来了啊。”

    “这点哪够?”

    陆大根不满意,“听说举人进京,乡亲都会送些银子,看你这样子,裴家人对你肯定不错,难道就不能给点银子?”

    接收原主记忆,知道这对父母极品。

    但真正面对,还是忍不住拳头硬。

    跟陆青青家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陆逢时鼻腔不轻不重的呵了一声:“咱们家已经穷到要伸手向别人要了吗?”

    阴阳怪气,再明显不过。

    陆大根大男子主义膨胀,哪里受到了,猛地一拍桌子:“别以为你嫁人了,翅膀就硬了,我是你老子。你就得养我!”

    “我养你,你没儿子吗?”

    陆逢时说完,哦了一声,“差点忘记了,你确实没儿子,打算过继三叔家的儿子。怎么,他没在家过年啊?”

    陆逢时以前也顶嘴。

    但绝不敢明晃晃的往他心窝里捅刀子。

    陆大根又气又恼,起身随后拿起身后靠在墙壁上的扫帚,作势就往陆逢时身上招呼。

    陆逢时屈指一弹。

    陆大根左脚拌右脚,大过年的摔了个狗吃屎。

    “你为了过继明哥儿,家里的东西没少送去三房,你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管。

    如今怎么好意思舔着脸,让我给你银子。”

    他若是真心对原主,若是已经改过。

    到老到死,她必定好吃好喝的养着二位。

    像现在这样,那就恕她办不到了!

    做不来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

    “当家的,你别这样,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后面再说。”

    陆大根气鼓鼓的推开杨彩云:“我倒是想后面说,可她现在几个月都不回来一趟,怎么说?”

    杨彩云就为难的看着陆逢时。

    “阿时啊,家里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你若是有,定要顾着点娘家。”

    陆逢时指着她带来的东西:“我能做到的就是这些。”

    人心对人心。

    说完,她转身就朝外走去。

    杨彩云喊:“刚来,你这是要上哪里去?”

    “当然是回家了。”

    陆逢时歪头看了后面骂骂咧咧的陆大根:“毕竟,你们穷嘛?我就不留下来吃饭给你们添麻烦了!”

    杨彩云脸色一变。

    陆大根又想追出来打。

    结果又来一跤。

    “爹,小心着点,气性别太大,不然真摔出个好歹来,还得花钱治病呢!”

    陆逢时就这样来去匆匆。

    至于后面,乡亲们怎么议论这一家子,陆逢时并不关心。

    元月初九,年味尚未完全散去,赵启泽再次登门。

    “陆娘子。”

    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余杭郡那边,恐怕要出大乱子。”

    赵启泽说话时,眉宇间带着疲惫。

    陆逢时请她坐下,递过一杯热茶:“坐下慢慢说,转运使司有动静了?”

    “不止是动静!”

    赵启泽灌了口茶,润了润发干的喉咙,“过年期间,我本想趁值守松懈,看能否接触到更核心的卷宗库房。”

    他在家过完元日,初二就去了余杭郡。

    初三到了余杭郡来不及休息就在外围蹲守。

    哪知库房外的守卫非但没有松懈,反而增派了人手,而且都是生面孔,气息剽悍,不似寻常衙役,更像是常年训练的兵士。

    赵启泽继续道:“更奇怪的是,年后本该是漕船陆续启程北上的时节,但转运使司下发的调度文书却异常稀少,与往年同期相比,十不足一。

    我暗中打听,有同僚含糊提到,似乎有大批漕粮被‘暂扣’,理由是需重新查验粮食品质。”

    陆逢时眼神一凝:“大批漕粮被扣?”

    还是在元日前后。

    这不合常理。

    按理这个时候,都是争分夺秒运粮北上,以防春汛或其他意外耽搁。

    “正是!”

    赵启泽深以为然,“这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我怀疑,他们扣粮是假,暗中转运他处是真!

    “而且,我早日试图靠近库房重地探查,差点被发现,若非我现在已经开始修炼,恐怕就栽了。

    “我感觉,他们已经有所察觉,或者说,他们正在筹备一件大事,容不得半点差池。”

    他看向陆逢时,目光带着诚恳和一丝期待:“我势单力薄,在转运使司内步步惊心,能接触到的层面实在太低。

    “我怀疑,他们扣下的这批粮食,很可能就是关键证据。

    但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深入调查,更别提获取实证。此事事关重大,不仅关乎我父亲的冤屈,更可能动摇国本。我,我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你容我考虑考虑”

    陆逢时没有一口答应。

    这是赵启泽自己的事,她指引他走上修道之路,帮他护着他父亲的亡魂,已经仁至义尽。

    让她出谋划策可以,可若是帮他去查探漕粮一事。

    就等于卷入朝廷之事。

    与之前帮助衙门破获私塾命案和处理邪墓一事,有着本质的区别。

    修炼之人,最忌如此。

    夜深人静,陆逢时盘坐于自己院中。

    筑基之后,她对天地灵气的感应更加敏锐,灵觉范围也大大扩展。

    她沉下心神,内视己身。

    丹田气海之中,那由五行本源与玄阴之力共同铸就的道基雏形十分稳固,缓缓旋转,散发着五色交融的莹润光辉。

    玄阴珠静静悬浮在道基上方,如同一轮幽月,散发着温润清凉的气息。

    无需丹药便能筑基,这份特殊性让她隐隐感觉到,她的“道”,或许与这方天地本身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结。

    闭目凝神时,她仿佛听见更远处的山川河流,草木生灵的微弱脉动。

    一种渴望离开安稳之地,去更广阔的天地间行走的念头竟是在这黑夜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困守在这小小的天云寺村,她的修为或许能凭借玄阴珠缓慢提升。

    但她的道心,她的战斗与应变能力,却如同温室的花朵缺乏风雨的锤炼。

    赵启泽一事,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个契机。

    次日,陆逢时来到旧宅。

    陆逢时很少这么早来。

    裴启云和王氏正在屋中烤火,见她来还想招呼着一起。

    “二叔,婶娘,我有事需要外出一段时日。”

    王氏放下手中的针线,面露担忧:“外出?这冰天雪地的,去哪里?”

    陆逢时自然不会与他们说漕粮案,只是道:“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地点在余杭郡一带,所以尚需不少时日。”

    裴启云沉默片刻:“是否跟砚哥儿那个同窗有关?”

    上次涛儿周岁生辰,那个赵姓后生来找他们,之后他私下问过裴之砚,知道人在余杭郡。

    这段日子赵启泽几次来访,多少能猜到些。

    陆逢时点点头:“是。他那边遇到些棘手的麻烦,需要帮手。”

    裴启云把脚从烤火的炉子上拿下,往里屋去。

    不一会拿来一个荷包:“去余杭郡多日,肯定需要银子,这个你拿着。”

    “路上千万小心!”

    王氏上前拉住陆逢时的手,“天寒地冻的,多带些厚衣裳,注意安全”

    “婶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裴之逸从书房跑出来,脸上满是崇拜和不舍:“嫂子,你是要去余杭郡吗?那能不能和我一起?”

    陆逢时:“书院不是过了十五才开课?现在去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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