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番外：如果月亮没有太阳
解雨臣第一次见到林见微，是在那个阳光过分灿烂的午后。他带着被黑瞎子电话里那番“惊天动地颠覆三观”的鬼话勾起的一丝兴趣，踏进了小院的门槛。
院里是熟悉的场景：黑瞎子一如既往地没骨头，张起灵一如既往地沉默擦刀。直到那扇门“吱呀”一声推开。
解雨臣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被那个费力端着大水壶的女孩攫住了。
眼睛干净得如同山涧初融的雪水，毫无杂质，直白得近乎莽撞地映着阳光和他这个陌生人。
解雨臣是什么人？解家当家的，九门里最玲珑剔透的心眼子，看人从来先看三份算计，七分提防。可对上林见微，他引以为傲的社交雷达和风险评估系统，第一次发出了奇异的嗡鸣，不是警报，更像是……某种信号被屏蔽后的茫然。
阅人无数的花儿爷，第一次词穷了。
这姑娘……画风严重不对。她身上那股劲儿，纯粹得不像这个复杂世界能孕育出来的。
阳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竟让他这个常年浸淫在算计人心中的解当家，心底某个角落，微微松动了一下。
一种陌生的，类似“想rua一下那撮呆毛”的冲动，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当然，他很快将其归类为纯粹的，对“稀有生物”的欣赏。
张起灵的家属？他不动声色地看向角落那个沉默的男人，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女孩身上。
他笑着伸出手，温润如玉：“你好，林小姐。我是解雨臣。很高兴认识你。”
她的手握上来，带着薄茧，有些凉，却用力摇晃着，笑容灿烂得晃眼：“叫我小林或者微微就行啦！”
他唇边的笑意加深，真心实意：“好，微微。” 那句对张起灵的“恭喜”，是调侃，也是彻底划清界限的宣告。
解雨臣很快发现，林见微的存在，对他而言有种奇特的“净化”作用。
那场惨烈的火锅局就是明证。他的乾隆粉彩碗、宋徽宗字帖拓片、心爱的锦鲤池、珍藏的老班章……在麻辣火锅的烟火气和黑瞎子的“热情”下，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蹂躏。
他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消毒湿巾用了半包，心在滴血。
但当林见微因为黑瞎子掉进鱼池而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出来时；当她豪迈地糟蹋他的普洱，张起灵却面不改色地喝下那杯酱油汤时；当她气鼓鼓地给三个男人碗里堆出三座“菜山”，勒令他们吃完时……
心里那股对古董字画的心疼和对黑瞎子的杀意，竟奇异地被冲淡了。
他甚至觉得……有点意思。
这种“有意思”，让他默许了黑瞎子打着“欢迎微微”旗号的蹭饭行为。他的家，他那座象征着财富，品味和距离感的堡垒，第一次被这种喧闹和“破坏”入侵。
他看着林见微像只活力四射的小蜜蜂，在他昂贵的地毯上跑来跑去，好奇地摸摸他的古董花瓶，或者在他那间连空气都透着清冷的茶室里，笨手笨脚地试图泡茶。
他发现自己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她弄乱了东西，他只会无奈地让解二收拾好。她因为吃到好吃的点心而眼睛发亮，像只满足的小松鼠，他会不动声色地让厨房多做一份备着。
他甚至开始习惯家里多出这两个“不速之客”黑瞎子聒噪的背景音，以及林见微带来的那份独特的光亮。
动心是在什么时候悄然滋长的？
解雨臣自己也说不清具体时刻。
也许是那天她穿着鹅黄色的毛绒卫衣，像个移动的小太阳，在院子里笨拙地试图帮他给那盆娇贵的兰花浇水，阳光把她额前的碎发染成金色，她抬起头对他笑，眼睛弯成月牙：“花儿爷，它真好看，像我昨天吃的奶黄包！” 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咯噔”了一下。
也许是更早，在每一次她毫无保留地向他展露笑容和依赖时。在每一次她清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带任何算计和畏惧时。在每一次她像个小太阳一样，驱散他世界里某些阴霾时。
那份悸动，如同藤蔓，在不经意间悄然缠绕上他理智的枝干。
然而，每一次悸动之后，紧随而来的，是那道无法忽视的，沉默却强大的身影。
张起灵。
他永远都在。
他的存在感并不张扬，却如同空气般无处不在，密不透风地环绕着林见微，宣告着主权。
解雨臣看得分明。林见微看张起灵的眼神，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依赖和爱慕，像仰望太阳的向日葵。她在他面前是全然放松的，带着不自知的娇憨。
而张起灵看她的眼神，虽沉默寡言，却燃烧着专注和温柔，那是解雨臣从未在张起灵眼中看到过的温度。
“如果没有张起灵……”
这个念头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解雨臣脑海中，是在那个醉酒的夜晚。
那天她高兴坏了，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她，像只归巢的小鸟，带着满身的暖香和酒气，一头扑进他怀里，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小脑袋在他昂贵的西装前襟蹭了蹭。
温香软玉满怀，她发间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萦绕在鼻尖。解雨臣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那一刻，世界只剩下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胸口的触感。
他几乎要抬起手，轻轻回拥住她，或者，抚上她柔软的发顶。
下一秒，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张起灵平静地伸出手，无比自然地将林见微从他怀里接了过去。
解雨臣的怀抱骤然空了。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刚才那短暂的暖意和馨香。
解雨臣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甚至比刚才更温和几分。他极其自然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优雅地插回西装裤袋。他对着张起灵颔首，声音清润，听不出丝毫波澜，“好好照顾她。”
张起灵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抱着林见微，转身融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解雨臣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只是眼底深处那点微光，在无人察觉的瞬间，彻底熄灭了。
夜色深沉，城市的霓虹在脚下流淌，如同冰冷的星河。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
那句盘旋在心底的话，终于清晰地浮现，带着尘埃落定的无奈：
“如果没有张起灵……”
解雨臣望着远处模糊的地平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这念头是如此清晰，却又如此无望。
没有如果。
张起灵的存在，如同亘古不变的太阳，早已照亮了林见微的整个世界。
那轮清冷的月亮，可以借一点太阳的光辉，温柔地映照她，守护她，在她需要时投下一片皎洁的安宁，却永远无法替代那轮太阳，成为她生命的光源。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微凉的夜色中迅速消散。心底那点隐秘的，刚刚萌芽就被理智掐灭的情愫，连同那句未出口的假设，一同沉入了这无边的夜色深处。
也好。他想。
做她最好的“小花哥哥”，看着她在这轮太阳的照耀下，永远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太阳。看着她被张起灵妥帖地珍藏着，被黑瞎子闹哄哄地“宠”着。
看着她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依旧保持着那份让他心动的纯粹。
这份守护，这份可以光明正大给予的关怀和纵容，这份独一无二的，带着距离的亲密，或许就是他解雨臣，能拥有的，关于林见微的，最圆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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