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她和魔尊有个约会-8
若是他真还有五载寿命,何须如此。
五载甚至足以让他亲眼看着任昭昭一点点成长起来,以及更进一步为其思虑如何去应对更多的变数。
只是他性命如今还有没有五月都很难说。
婚期越来越近,死期越来越近。
任映真知道任昭昭是不可能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成功的,他就只能在这五月时间里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多次翻阅那话本窥探天机,可惜话本后半段全是神女与魔尊在五湖四海“她逃他追”的爱恨情仇,只有寥寥数句提及人间惨烈的图景:
“烽烟骤起,铁骑叩关,”
“帝女和亲,红妆千里,”
“饿殍遍野,十室九空。”
「凡人命数自有天定。」话本妖怪冷冷道:「你机关算尽,公主不去和亲反而想要做皇帝……此等悖逆之举,篡改纲常!你注定不得善终,死在沈玄璃手中也实属活该,咎由自取。」
任映真只轻声道:“那又如何?”
话本妖怪语塞。
他笑道:“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难道还在意怎么死吗?”
世事无常,变数总在预料外。
黑石堡军情告急。
这北境咽喉的雄关要塞不知有何妖邪引动地脉阴煞之气,污秽了阵眼,当地以邪术催化出大量不惧刀兵,嗜血狂暴的尸傀。
一旦其失手,北方铁骑将长驱直入,直扑帝国腹地。
「怎么也翻不到这件事发生在何时何地,对吧?」话本妖怪说:「因为这是你带来的‘果’,你真以为逆天改命那么容易吗,任映真?」
这还是它第一次对他直呼其名。
皇帝深知此战凶险异常,非寻常将领可挡。妖邪作祟,唯有精通玄门术法且有斩妖经验的高手,方能迅速稳定阵脚,清除邪祟,修复要塞。
于是沈策华父女临危受命,日夜兼程,驰援北方要塞。
来不及告别,沈玄璃只留下一张素笺送来宫中,字迹清隽有力。她还不忘在信中安抚:
“军令如山,归期难定,来不及与你当面告别。”
“我不在的时候,务必按时服药,仔细调养,切勿劳神。我已将玉衡引脉术的心法口诀详细传授予师弟。他于此道颇有天赋,也答应我会尽心照料你。”
“安心养病,等我凯旋。”
信不长,字里行间透着关切和匆忙,极在意他似的。任映真看完将其重新折好,放在一边。
福伯在一旁看着,轻声道:“殿下,沈小姐她……”
正说着,门外传来侍从通报:“殿下,周将军求见。”
福伯看向任映真,见他点头,低声道:“老奴告退。”忧心忡忡地退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夷则看起来心情极为不错,甚至规规矩矩地行礼了:“殿下晨安。”
他走到软榻边:“师姐临行前特意将玉衡引脉术的要诀传授于我,嘱咐我务必仔细为殿下调理,不知现在可方便?”
任映真从没见过他语气这么诚恳,态度这么温和。一想到周夷则在话本里恨不得扎他小人的样子,只感到毛骨悚然。
“有劳。”
他习惯沈玄璃的行术流程,左手搭上外袍盘扣,正准备解开,被周夷则上前两步扣住了手:“不必。殿下坐好即可,玉衡引脉术指搭寸关,肌肤相触便已足够,无需宽衣。”
“……”任映真手指按在扣上,顿住了。他回看周夷则,对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弹幕里更是笑晕:
【被玩了啊!】
【代换一下到现代社会就是每次都跟你说老婆你得穿内衣我才能干活】
他慢慢放下手,整理外袍,在软榻边坐好,搁置好手腕,重复道:“……有劳。”
若不是在宫中,周夷则大抵会笑出声来。他伸出三指,搭在任映真腕脉上。
几乎是肌肤相触的瞬间,微弱却清晰的冰凉气息像一条蛇钻进了他的脉络里。任映真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它并非直冲心脉而去,而是绕着他细微末节的那些缝隙处处探索盘桓。
周夷则看他脸色和突然绷紧的身体,细微抽气声从齿缝溢出,当即更用力地压住了任映真正在无意识颤抖的手腕:“殿下,放松些。”他这下是真的笑出来了。
“此术心平气和才见成效。”
那缕冰冷的细流不着痕迹地加大了一点力道,恰到好处地戳在某个极为敏感的经络节点上,麻痒的感觉骤然加剧。
“我与师姐不同,是冰灵根。”周夷则解释道:“殿下或会感受有所不同。”
任映真用力闭了下眼,紧咬牙关。没被搭住的那只手指尖几乎扣进缎面纹路里,他强令自己放松,任由那带来浓烈不适感的内息继续在体内蜿蜒游走。
话本妖怪笑得比周夷则还大声些。
周夷则把他所有挣扎神态尽收眼底,感受到手下脉搏微弱而紊乱的跳动,像笼中受惊的鸟。
他死盯着任映真咬住下唇渗出的一点血丝,只觉得像甘美琼浆浇灌在他心头的恶念上。
他胸口充斥着一股扭曲而汹涌的快意,差点就没忍住手上猛一发力,干脆用这内息冲碎任映真的心脉,就叫这病秧子这么死了算了。
越想那念头越炽热,光是想到这位瑾王殿下会死在他的指下他就——不行!
他想起沈玄璃。若是任映真死在他手里,沈玄璃还不活剐了他?玩玩算了。
他心里烦躁,只继续用力。指下似乎摸到了骨头,似乎在提醒他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快油尽灯枯,自会熄灭,用不着他费心。
周夷则抬眼去瞧他在剧痛中仍然不肯出声的样子,扭曲的得意感又冒头了。
还挺能忍。
他调动内息凝实一分,精准地向一处戳刺过去。
“唔!”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任映真痉挛了一下,猛地垂下头,有几缕黑发被冷汗濡湿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边。
他本来还想冠冕堂皇地再解释两句,但看对方这副样子,恐怕也没多余心力听他说话了。他看着看着对方的脸,忽然觉得那股灼烧感好似平息了大半,而是被另一种黏稠的感觉所取代。
这念头甫一冒头,周夷则自己都惊了一下,随即更大的无名火涌上来:他肯定也是被这张脸迷惑了。
就是这张惑人心神的脸骗走了他师姐。
他伸出手指,顺着侧颈往上抚去,用一种他自己都心惊的力度按在了对方因为紧咬而渗出血珠的下唇上。
任映真的嘴唇是凉的。
他的指腹是热的。
他用力地揉蹭、将刚渗出的,温热的血珠晕染开来。周夷则定定地敲着那抹秾丽柔软的红色,短促地、轻不可闻地抽气。
就在他全部心神被这妖异的红色摄住的刹那——
他对上了任映真的眼睛。
不再是因剧痛而涣散或紧闭的状态,也没有强忍的脆弱,那双眼睛又深又黑,像两口寒潭或死井,直直地穿过一切混沌,撞进了他的眼底。不、反而是他掉进了这口死井里。
四目相接之时,他清楚地看见那漆黑的瞳仁里映出此刻的自己:迷醉、错愕,凶狠以及无法掩饰的狼狈……下作的痴态。
所有混乱的灼热的黏腻的感觉瞬间冻结,轰隆一声砸得粉碎!刚才还让他觉得好看的东西仿佛烧到了他的指腹,他猛地抽回手,但任映真温热的血还裹在他的指尖。
他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成冰,又轰然倒灌回心脏,冲得他胸口窒息般疼痛。
“引脉已成。今日就到这里吧,殿下。”周夷则听见自己说。
这之后。
沈玄璃军令状还有一旬,周夷则日日都来,风雨无阻。每日总会有一段时间忍不住故意使坏,让自己的内息长时间滞留在一处无关紧要却的经络节点上,毫无规律地突进或退却。
那跟用冰凌去摩擦骨缝也没什么不同,非常人能忍。
但过了几日,任映真就习惯了他这把戏,不再为之动容或感到痛苦了。
周夷则失去这唾手可得的隐秘快意,复又焦躁起来。
他从任映真的脸上读出后者在数日子。只要沈玄璃如约返回……他不愿想下去。
等到沈玄璃班师回朝前夕,周夷则再来,依旧装着他的温和规矩。今天意外的不例行捣鬼,而是直接向心脉窍穴而去。
任映真听出不对。
周夷则的呼吸变重了,按在他手腕的力度也开始颤抖。他犹豫一瞬要不要在此刻把手抽开,就见周夷则欺身而上。
这位年轻将军的目光巡梭在他脸上,比谢沧还要灼热几分,却是另一种近乎实质的,滚烫的渴望。
背后只有软榻,他被用力掼倒,撞得眼前发黑。
几乎同时,那原本还算规矩地盘踞在他心脉的冰冷内息如同得到号令的群蛇,挤压他肺腑,令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抬起没被钳制的那只手,本想反抗,但只觉得一阵寒意冻住肩膀,再无法动了。
“你疯了?……为什么?”任映真艰难挤出几个字,只觉得每次开口都像在吞咽冰碴。
他感觉到周夷则身上散发出一股可怕的热量,奈何这具身体病弱从来不是作假,现如今也只有被猛虎按在爪下的份儿,力量悬殊得令人绝望。
“为什么?”周夷则没钳制他手腕的那只手虎口扣他下颌,强迫他同自己近距离对视。妒火和毁灭欲沿着视线烧过来:“哪有为什么,怪你自己长成这样啊……把我师姐耍得团团转的样子。”
“去告状啊,殿下,嗯?”他问:“哭诉给我的好师姐听,说她的师弟我轻薄了你?先不说她是信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我还是你这个短命鬼……”
“再者,如果我弄坏了你,师姐还愿意要吗?”
任映真没说话,只看着他,瞳仁剧颤。周夷则以为他被自己说动,稍稍放松内息的禁锢,俯身下去——
不对!
他猛地反手捏住对方脸颊,强迫他张口,猩红颜色就从嘴角漫溢出来,湿热黏腻的鲜血以惊人的速度染红了他的指根。
他终于清醒过来了。
周夷则僵在那里,短暂的失聪后,屋里只剩下任映真剧烈呛咳的声音。他左手还死死捏着对方的脸,右手扣在手腕上,满手都是任映真的血。
他并非没杀过人。沙场历练,见过远比这血腥的场面,可向来是直取性命的痛快。
而他对任映真,真到了这样要活活逼死对方,在人死前还要撕碎对方所有尊严的地步了吗?
就在他迟滞地思考之时,下腹处传来一股尖锐的剧痛。周夷则脸色由红转青再褪为惨白。他钳制任映真的双手瞬间脱力松开,整个人向后倒去。
周夷则弓着腰捂住剧痛的部位,踉跄着从软榻上摔了下去,跌坐在地板上。
他没想到任映真心肺被寒气压迫,刚受了好一番羞辱,咬舌自尽未遂……居然还有力气。
而对方在踹了他一脚,摆脱他钳制之后,又发出了几声更加撕心裂肺的呛咳。
周夷则看着他从软榻上支撑坐起身,一手紧紧捂住嘴,指缝间仍有不断溢出的血,身体剧烈颤抖着。那双眼睛死盯着他,凝聚起令人胆寒的恨意。
“滚。”任映真的声音嘶哑,浸满了血腥气。
门被撞开了。
“殿下!”福伯并晴柔冲进来,惊呼都变了调,他二位从未见过这场面,当下骇得魂飞魄散:“这是怎么——将军?!”晴柔捂住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分工明确,一个去扶任映真,一个来扶周夷则。
“我、我适才行术到紧要之处,内息一时不稳,反冲了殿下的肺腑。”周夷则脑筋转得快,语速更快,不留给两人思考的时间,一边挣扎着借对方的力站直了些:“引得殿下气血上涌……”
他本想说自己可助调息,但任映真就差把他盯出两个窟窿来。他再上前,估计任映真能一口血喷他脸上。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已经被任映真寸寸凌迟,挫骨扬灰,送过地狱十八层了。
晴柔伸手想扶,又怕触及任映真伤处,一时关心则乱,居然没注意到任映真的神情不对。
“……我这里有上好的止血护心丹,是师姐留下的。”
总比找御医发现瑾王殿下咬舌自尽未遂要好。
福伯将信将疑地看向软榻上的任映真。
任映真从周夷则身上收回目光,抬起没有捂住嘴的那只手缓慢地摆了摆。
福伯惊疑不定,他侍候殿下多年,见对方这反应,周夷则说的话竟是实情?可更多的,他也看不懂了。
其中必定有什么他不知的关窍。
「他对你……他对你……」话本妖怪发出了绝望的直男的声音:「他什么毛病!怎么又要摸你又想咬你啊!」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这个主人公吃亏但是我还是好爱看啊!】
【大哥,任映真踹那一下我看着都疼,到底谁吃亏啊】
任映真舌根有伤,说不出话来。刚刚那口差点就咬实了。
他垂下眼,伸手接过那止血护心丹。
「可以吃。」话本妖怪抱怨道:「你这时候倒怕死,要等我答案了。」
他仰头把药吞下去,熟悉的苦涩仍然弥漫了整个口腔。
如果话本说得不假,周夷则就像话本中的魔尊一样离了情爱就生不如死要毁天灭地的话。任映真想,这一脚就算他收的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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