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挥金如土铸兵锋,启衅西北藏玄机
暖阁之内,皇帝的话音如同战鼓,带着金戈铁马的萧杀之气,狠狠地砸在贾环的心头。
随军出征?
亲赴西北?
当度支官?
一瞬间,贾环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想到了前世电影里血肉横飞的战场,想到了史书中那些客死异乡的文臣,想到了王熙凤和她背后那些勋贵集团怨毒的眼神。
他知道,这看似是天大的恩宠,是让他从一个理财之臣,向着军功之臣跨越的捷径。
但这也是一条……
最凶险的、通往地狱的捷径。
在前线,一支冷箭,一场瘟疫,一次断粮,甚至是一匹受惊的马,都能让他死得无声无息,还能博一个“为国捐躯”的美名。
然而,这惊惧只持续了不到一息,便被一股更为强烈的、属于顶级投行家面对高风险高回报项目时的、极致的兴奋所取代!
风险,等同于机遇!
皇帝要的,绝不仅仅是一个管账的。
他要的是一把能插入军队这个最腐朽、最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心脏的、锋利的手术刀!
而他贾环,就是这把刀。
控制了军队的钱袋子,就等于扼住了这头战争巨兽的咽喉。
他将有机会,将自己的势力,安插进帝国的暴力机器之中。
他将有机会,将那些只会吃空饷、喝兵血的旧勋贵,一个个地从马上拉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权柄!
贾环的眼中,瞬间燃起了比皇帝更为炽热的火焰。
那不是开疆拓土的欲望,而是掌控一切、将所有风险都化为收益的、绝对自信的烈焰!
他猛地一撩衣袍,再次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之礼,声音,比皇帝的期待更为坚定!
“臣,贾环,敢为圣上之前驱,敢为大军之钱袋!”
“只是,臣斗胆,请圣上再赐臣三样东西。若无此三物,臣纵有屠龙之术,亦是枉然!”
“说!”
皇帝的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他要的,就不是一个只会唯唯诺诺的奴才。
“第一,臣请圣上赐‘先斩后奏’之权!”
贾环语出惊人,“凡军中后勤、度支、采买一应事宜,若有贪墨、克扣、贻误战机者,无论其官职高低,爵位贵贱,臣可凭尚方弓,先斩之,后报备。军法如山,财法则当如铁!”
水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贾环,开口就要尚方宝剑的最高权限!
“第二,臣请圣上赐‘独立监察’之权!”
贾环继续道,“臣所掌之宝钞司,将成立‘军需监察处’,不归兵部,不属大军都督,只对臣一人负责,巡查各路粮草、军械之优劣、足额与否。此为臣之眼,臣之耳!”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贾环抬起头,直视着皇帝的眼睛,“臣请圣上,赐臣‘招标改制’之权!西北大军所需的一切粮草、被服、军械、马匹,皆不由军中自行采买,改由我宝钞司,联合‘承销银团’,面向全国,公开招标!”
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贾环这釜底抽薪的一招有多狠!
贾环朗声道:“军中采买,弊病丛生。上下其手,以次充好,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以十两银子,购三两之物,此乃取败之道!若改由我宝钞司统一招标,则有三利!”
“其一,以商制戎!让天下商人,为求中标,互相竞争,自会拼死压低价格,抬高货物品质。朝廷可以最低之价,购最优之物!”
“其二,以银锁喉!所有货款,不经兵部,不经将领,由我宝钞司直接与中标商人结算。货到,验讫,付款。谁想伸手,先问问臣手中的尚方弓,答不答应!”
“其三,盘活经济!大战一起,所需物资何止千万?此举,亦可将战争的巨大消耗,转化为刺激我大周内部实业、农业、运输业发展的强心针!国债之钱,取之于民,最终,亦用之于民!此,方为生生不息之循环!”
一番话说完,暖阁之内,落针可闻。
皇帝看着眼前的少年,许久,许久,才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与欣赏!
“好!好一个贾环!好一个‘以商制戎,以银锁喉’!”
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贾环的肩膀,“朕,全都准了!朕不仅准你,朕还要将朕的御林军,拨给你一个百人队,充作你的亲兵!朕倒要看看,在西北前线,是那些骄兵悍将的刀快,还是你这‘财神爷’的算盘,打得更精!”
……
贾环即将官拜三品、挂职兵部、亲赴西北前线督管军需的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彻底撼动了整个荣国府。
如果说之前的“紫宸殿行走”只是荣耀,那么这一次,便是实实在在的、带着血腥味的滔天权势!
王夫人在得知消息的当晚,便称病不起,房门紧闭,谁也不见。
她知道,她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而王熙凤的院子里,却是一片死寂。
旺儿家的跪在地上,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报,每说一句,王熙凤的脸色便白一分。
当听到“先斩后奏”、“独立监察”八个字时,她手中的茶杯,“咣当”一声摔在地上,人,也跟着瘫软在了榻上。
她知道,她派人刺杀贾环的事情,瞒得过贾府,却瞒不过北静王,更瞒不过皇帝。
皇帝让贾环去西北,还赐下这等生杀大权,看似是重用,何尝不是一种更狠的“借刀杀人”?
皇帝,这是给了贾环一把最锋利的刀,让他去亲手砍掉所有敢于伸向他的黑手!
而她王家,就是那只伸得最长、最不知死活的手!
“完了……”
王熙凤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她知道,等待王家的,将是雷霆万钧的报复。
夜色如墨,新换的缀锦阁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贾环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素色衣裙、神情复杂的少女。
正是薛宝钗。
这是贾母定下亲事后,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处。
没有媒人,没有长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而又微妙的紧张。
“坐吧。”
贾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薛宝钗依言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感谢他的“收留”,还是该怨恨他的“掠夺”。
贾环却没有给她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
“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即将远赴西北。”
他开门见山,语气像是在谈一笔生意。
宝钗的身体微微一颤,点了点头。
“此去,生死难料。”
贾环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我不在京中,这缀锦阁,还有我名下的产业,便需要一个信得过、也镇得住场子的人来打理。”
他从书案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子,推到宝钗面前。
“这是‘荣国银号’的内部对牌,和几处外庄的印信。还有,这是宝钞提举司衙门后院的钥匙。”
薛宝钗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看着那个盒子,只觉得它重于千斤。
她以为贾环纳她,不过是为了羞辱,是为了一个名分。
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如此轻易地交到自己手上!
“你……”
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就不怕我……”
“你不会。”
贾环打断了她的话,眼神笃定,“因为,你和我是同一种人。”
“我们都别无选择。”
“你薛家倒了,王家自顾不暇,你若想在这世上安稳地活下去,甚至让你母亲安享晚年,你唯一的依靠,就是我。我若倒了,你这‘准二房奶奶’的身份,只会让你成为众人分食的羔羊。我们的命,从老祖宗下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薛宝钗的心,被这番冰冷而又现实的话,狠狠地刺痛了。
但她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一个字。
“我需要你在京城,做我的眼睛,做我的后盾。”
贾环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帮我看着府里那几位‘关心’我的人。帮我打理好银号的账目,确保我从西北送回来的每一笔钱,都能变成我们日后安身立命的资本。也帮我……照顾好我那个不成器的母亲。”
他站起身,走到宝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给你当家主母的权力,给你调动万金的富贵。你,只需要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
宝钗下意识地问道。
“忠诚。”
贾环的眼中,没有一丝情意,只有冰冷的、等价交换的契约精神。
薛宝钗看着他,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大一两岁,心智却深沉如海的少年。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时代,一场足以颠覆天下的风暴。
她缓缓地伸出手,将那个沉重的紫檀木盒,揽入怀中。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却代表着她接受了这份契约,也代表着,她将自己的未来,彻底赌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
贾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条最聪明的、也最懂得审时度势的船,已经彻底被他绑上了自己的战车。
他转身,重新看向墙上那幅巨大的西北舆图,眼中,是无尽的星辰与烈火。
京城的棋局,已经布好。
接下来,他要去那片风沙弥漫的、更为广阔的战场,去下一盘,更大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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