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成功出逃
李显一把抓住上官婉冰凉的手腕，低吼一声，转身撞开后厨的木门，一头扎进了外面迷宫般纵横交错的陋巷之中。
左转，穿过一个堆满杂物的院子。
右转，翻过一道半塌的矮墙。
他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和犹豫。
入城时，旁人看到的是破败和萧条。
他看到的，却是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血管和脉络。
那一张活生生的地图，早已刻印在他的脑海里。
身后，是探子们被浓烟呛得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城卫军混乱的叫骂声。
但那些声音，正在被他们飞快地甩在身后，越来越远。
上官婉被他拽着，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
她看着身前这个男人的背影，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男人，不是在绝境中寻找生路。
他是在亲手，创造生路！
终于，他们从最后一条窄巷冲出，眼前豁然开朗。
南城门，就在眼前。
破庙的阴影里，李琮和福伯等人早已等得心急如焚。
看到李显的身影，李琮几乎要哭出来。
“九哥！”
城楼上，代表宵禁的鼓声，已经沉闷地敲响。
咚！
厚重的城门，在绞盘的吱呀声中，已经开始缓缓闭合。
“没时间了！”
李显爆喝一声，带着众人，朝着那正在缩小的光明，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他冲在最前，一把将那枚温润的玉蝉，连同福伯身上所有的碎银子，死死塞进守城校尉的手中。
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冷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焦急与惶恐。
“军爷！行行好！”
“家母病危！求您让我们出城见最后一面！”
他的声音，因为剧烈的奔跑而嘶哑，却充满了最能打动人心的绝望。
那校尉掂了掂手里的分量，又看了一眼他们这群衣衫褴褛，神色仓皇的“孝子”，再回头望向城中那冲天的火光和愈演愈烈的骚乱，脸上闪过一抹不耐。
“快滚！”
一声厉喝，如同天籁。
李显一行人，连滚带爬地从那道仅剩一人宽的门缝中，挤了出去。
在他们身后。
轰隆！
朔方城的城门，彻底关闭。
将所有的火焰，喧嚣，和杀机，都死死地锁在了那座囚笼之内。
城外，夜风凛冽。
李显缓缓站直了身体，回头望向那座漆黑的城池。
他的眼中，再无半分惶恐。
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朔方城，大燕。
这个债，记下了。
但活下去，才是讨债的本钱。
夜风卷着尘土，送来远方的犬吠和隐约的马蹄声。
是追兵！
“走！”
李显没有回头，率先钻入夜色更深处。
一行人不敢走官道，只能沿着荒野的边缘，深一脚浅一脚地亡命狂奔。
身后的喧嚣被甩开，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死寂，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不知跑了多久，一阵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前方，一条大河横亘，水流湍急，在月色下泛着粼粼的白光。
黑水渡是通往大璃国境的，最后一个渡口。
也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然而，那生路之上，渡口灯火通明，将半边河岸照如白昼。
一队队身披铁甲的燕山边军，手持长戈，来回巡视，目光如狼。
这戒备，比朔方城门，还要森严十倍。
木栅栏围成的关卡前，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都是逃难的百姓，此刻却被死死拦住，动弹不得。
关卡的木板墙上，赫然贴着一张崭新的通缉令。
粗糙的炭笔，勾勒出几张面孔。
为首的那个，虽然画得歪歪扭扭，却抓住了李显那双眼睛的神韵。
画像旁，景岚、景松，甚至连福伯和李琮的样貌，都描绘了七八分。
上官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朔方城的目击者，已经把他们的样貌报给了边军。
强行闯过去，无异于飞蛾扑火。
福伯和李琮的腿肚子都在打颤，脸上血色尽失。
景岚和景松兄弟，则是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肌肉紧绷，准备着最坏的血战。
李显却只是静静地站着，藏身于一块巨石的阴影之后＝。
他的目光，没有看那些杀气腾腾的士兵，也没有看那张要命的通缉令。
他在看那些难民。
他们衣衫褴褛，面带菜色。
许多人都在咳嗽，那是一种压抑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声音。
有几个老人和孩子，蜷缩在角落里，身上起了些红色的疹子，无力地呻吟着。
时疫是这个季节，边境之地最常见的病症。
要不了命，但足够折磨人。
他又看向那些士兵。
他们虽然站得笔直，眼神凶狠，但在看向那些生病的难民时，眼中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厌恶和畏惧。
是人，就怕死，怕得病。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李显的脑海中划过。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身旁已经快要瘫软的李琮身上。
“六哥。”
李琮一个激灵，牙齿都在打架。
“九哥……”
“看到那些生病的人了吗？”
李显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看到了。”
“你现在，混进人群里去。”
“告诉他们，这不是普通的时疫。”
李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是天花。”
“从上游的村子传过来的，死绝了，尸体都浮在河里，没人敢捞。”
天花！
李琮的瞳孔忽地放大，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瞬间明白了李显的意图！
这是要用疾病的恐慌，来冲垮这道堤坝！
李显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从怀里掏出几株捣烂的草药，不由分说地抹在福伯和李琮的脸上、手臂上。
那草药汁液刺激着皮肤，很快就泛起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肿，看起来比那些真正的病人还要严重。
“去。”
“让他们看到你们的样子。”
“记住，要装作不经意地，死在那些士兵的眼皮子底下。”
李琮浑身一颤，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兴奋交织在一起。
他看着李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去！”
他佝偻着腰，学着难民的样子，一瘸一拐地混进了人群。
福伯也咬着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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