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将计就计，无影之饵
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过寂静的山谷。
那句“宰相府的‘无影’”，如同一道冰冷的魔咒，彻底击溃了被钉在树上那黑衣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他，是严嵩耗费了无数心血培养出的、最顶尖的密探之一。
他的身份，在整个大乾，知晓者不超过五人。
可眼前这个偏远山村的少年，却一口就道破了他的来历！
恐惧，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剧痛。
“你……你怎么会……”
“无影”的声音，因为失血和惊骇而变得嘶哑干涩。
林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缓缓地，将手中的神臂弩，重新上弦。
那“嘎吱”作响的机括声，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死神的脚步，每一下，都重重地踩在“无影”的心脏上。
“我不好奇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渊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我只好奇，严嵩那老贼让你来找什么。是想看看我的霹雳车？还是想摸清我的兵力？又或者……是想找一本，根本就不存在的账册？”
最后一句话，让“无影”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上当了！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针对他，或者说，是针对宰相府，设下的一个天大的陷阱！
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铁牛和李大山率领着一队手持火把的护村队员，将整个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紧随其后的，是脸色阴沉如水的血狼，和他身后那十名气息彪悍的黑甲锐士。
当他们看清院中的景象那个被一箭钉在树上、死活不知的黑衣人，和那个手持狰狞强弩、神情冰冷的少年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渊……渊哥，这是……”
李铁牛惊疑不定地问道。
“一个迷路的朋友。”
林渊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请他留下来，喝杯茶。”
血狼的目光，却死死地落在了“无影”肩头那支造型奇特的弩箭之上。
作为识货的行家，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弩箭的恐怖。
他再看向林渊手中的神臂弩，眼神中，除了忌惮，更多了一分灼热。
他没有多问，只是走上前，检查了一下“无影”的伤势，随即脸色一变，沉声对林渊说道：“此人，是专业刺客，而且是顶尖的那种。他的牙槽里，藏着剧毒。刚才若不是被你一箭重创，心神失守，恐怕早已自尽了。”
说着，他竟是毫不犹豫地，伸手在那“无影”的下巴处狠狠一捏！
“咔！”
一声脆响，“无影”的下颚被他硬生生卸开，一颗淬着幽蓝光芒的毒牙，从牙槽中滚落。
“无影”疼得浑身抽搐，却连哼都哼不出一声，只能用一种怨毒到极点的眼神，死死地瞪着血狼和林渊。
林渊知道，这是血狼在向他示好，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不必劳烦血狼大人了。对付这种朋友，用刑，是下下策。有时候，聊聊天，或许效果更好。”
他转过头，看着“无影”，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
“无影，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你为严嵩卖命，无非是为了权势富贵。可惜，你只是一条狗，一条随时可以被抛弃的狗。”
“是吗？”
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听说，宰相府的密探，都有一门‘假死’的秘术，可以在关键时刻，骗过敌人。你说，如果我把你‘审讯’之后，将你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再派人，将那本‘秘密账册’的消息，连同你‘尸体’的位置，一同‘不小心’透露给东宫太子的人……你猜会发生什么？”
“你猜，当太子的人从你的‘尸体’上，搜出一些‘有趣’的东西，再公之于众时，你远在京城的家人，妻儿老小，会是什么下场？而你那位高高在上的相爷，为了撇清关系，又会如何对待他们？”
林渊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无形的冰锥，狠狠地，扎进了“无影”心中最柔软、也最恐惧的地方！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那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意志，在家人安危的威胁面前，开始剧烈地动摇！
他知道，林渊说的全都是真的！
他那位主子，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旦自己成了弃子，家人绝对没有活路！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
“很简单。”
林渊知道，鱼儿上钩了。
他凑到“无影”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我要你，活着回去。”
“你回去告诉严嵩，就说你任务失败，身受重伤，侥幸逃脱。账册，你没看到。但你探听到了一个更重要的消息我林渊，野心极大，正在与镇北军和江南秦家勾结，试图拥兵自重，割据一方。而那本账册，就是我用来与他们谈判的筹码！”
“我正在待价而沽！不仅是太子，只要谁出的价钱足够高，我就可以将账册，卖给谁！”
“而你，只要办好这件事，我保证，你的家人会安然无恙。”
“无影”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充满了让他感到战栗的智慧与疯狂。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
从他踏入这个村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对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我……如何信你？”
他沙哑着问道。
林渊笑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对着血狼，朗声说道：“血狼大人，此人嘴硬，看来，只能有劳你了。将他押入地牢，好生‘招待’。记住，别弄死了，我还有用。”
“是！”
血狼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一挥手，两名黑甲锐士立刻上前，将“无影”从树上粗暴地拔了下来，拖死狗一般，朝着村里新建的临时地牢拖去。
看着“无影”被拖走，秦昭南才从一旁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他刚才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渊的表演。
此刻，他看向林渊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敬畏。
“林兄，好一招‘将计就计，引君入瓮’。”
他由衷地赞叹道，“你这是要将整个宰相府，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啊。”
“不是玩弄，是博弈。”
林渊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望向京城的方向，变得无比深邃，“我只是，将这棋盘摆得更大了一些而已。”
他转过身，对秦昭南说道：“秦兄，我的诱饵已经放出去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我要你，立刻派人，将我刚才那番‘待价而沽’的言论，也用最快的速度，‘不经意’地，传入京城，传入……东宫太子殿下的耳中。”
秦昭南的瞳孔，猛地一缩！
林渊这是要同时搅动两池浑水！
他不仅要让严嵩对他产生忌惮和贪念，更要让那位远在京城的太子殿下，对他这个“来历不明”的棋子，产生好奇与拉拢之心！
他要让这两大势力，都将目光聚焦在青阳，聚焦在他林渊的身上！
他这是在走钢丝！
在刀尖上跳舞！
可一旦成功，他这个小小的青阳都尉，就将成为整个大乾王朝，南北博弈棋局中，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举足轻重的……
关键变量！
夜，更深了。
小河村的地牢里，被卸掉下巴、穿了琵琶骨的“无影”，像一条死狗般，被扔在潮湿的稻草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受尽折磨之时，牢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道缝。
一个看守将一个馒头和一碗水，从门缝里扔了进来，随即，又“不小心”地，将一把生锈的铁锉，掉在了他身旁不远处。
做完这一切，那看守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连牢门的锁，都“忘记”了锁上。
黑暗中，“无影”看着那把近在咫尺的铁锉，又看了看那扇虚掩的牢门，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一丝屈辱，但最终都化为了一抹决然的狠厉。
他知道，这是林渊给他的“机会”。
他，必须逃出去。
带着那个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消息”，逃回他那位主子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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