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天子之怒
当鹰愁涧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当第一批缴获的北境良马被牵入青阳县的马厩时，千里之外的大夏都城，金銮殿之上，一场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政治风暴，也终于迎来了尾声。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内侍那拖得长长的尖细嗓音，在大殿内回响。
身穿九龙袍、头戴平天冠的大夏皇帝，靠在龙椅上，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疲惫和一种掌控全局的满意。
在他雷厉风行的手段之下，由户部赈灾粮案引发的朝堂动荡，已经被彻底平息。
次辅张阁老致仕，户部侍郎周康下狱，其党羽被连根拔起，数十颗人头落地。
朝堂之上，风气为之一清。
而那个一手点燃这场大火的监察御史何敬，则被他连升三级，破格提拔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反腐之刃。
杀了一批，提了一批，恩威并施。
皇帝很满意自己这番帝王心术，他感觉整个朝堂，都再次被他牢牢地攥在了手心。
“启奏陛下！”
新任左都御史何敬，手持玉笏，出列奏报道：“户部贪腐一案，现已查清。逆贼张氏一党，尽数伏法。国库亏空，亦在追缴之中。朝堂内外，人心思定。臣以为可召回为护驾而南下的玄甲军以安北境之心。”
“嗯，何爱卿言之有理。”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玄甲军是他最锋利的剑，也是他最信任的盾。
若非此次京城风波过大，他绝不会轻易动用这支镇国重器。
如今大局已定，是该让猛虎归山了。
他正欲下旨，然而就在这时，一名身穿兵部官服的郎中，手持一份盖着“八百里加急”朱红火漆的军报，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金銮殿！
“报！”
那官员神色惨白，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直接扑倒在了大殿中央。
“陛下！北境急报！十万火急啊！”
整个大殿，瞬间一静！
所有官员，都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失魂落魄的兵部郎中。
皇帝那原本还带着一丝笑意的脸，也瞬间沉了下来。
“何事惊慌？讲！”
那郎中颤抖着双手，高高举起军报，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奉……奉诏回京的玄甲军副统领萧千军将军，八百里加急军报！”
“其麾下，为监视青阳县‘乱党’而留下的斥候营千户赵独眼，及其所部三百精锐斥候……”
他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才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那句足以让整个大夏王朝，都为之震动的话！
“于三日前，在青阳县北鹰愁涧全军覆没！”
“三百将士，无一生还！”
轰！
一瞬间，整个金銮殿，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惊雷！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刚刚弹冠相庆的何敬，还是那些心有余悸的百官，所有人的脸上，都凝固着同一种表情荒谬震惊与不敢置信！
全军覆没？
那可是玄甲军！
是大夏最精锐的斥候！
是在北境草原上，能与最凶残的狼骑，正面搏杀的虎狼之师！
三百精锐，竟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县城旁，被全歼了？
这……
这怎么可能？
“你说什么？”
龙椅之上，皇帝猛地站了起来！
他那张原本还带着雍容与威严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一股恐怖的如同乌云压城般的帝王之怒，从他的体内，轰然爆发！
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刻，骤降到了冰点！
“你再说一遍！”
“玄甲军斥候营……全……全军覆没……”
那兵部郎中，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噩梦般的消息。
“青阳县……”
皇帝的口中，缓缓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他想起来了。
一个月前，镇抚司那个不成器的百户张远，似乎就是死在了这个地方。
当时他只当是地方匪患，并未放在心上。
可现在看来……
能全歼三百玄甲军精锐斥候的又岂是区区“匪患”二字，可以解释的？
“反了！真是反了！”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一脚，将身前的龙案，狠狠踹翻在地！
奏折玉器，散落一地！
“区区一个弹丸之地，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朕的威严！斩我命官！屠我精锐！”
“这是在挖朕的江山！这是在打朕的脸！”
“传朕旨意！”
皇帝的怒吼声，在金銮殿上空，来回激荡，如同滚滚天雷！
“即刻，以八百里加急，传令萧千军！”
“命他，不必回京了！”
“朕，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朕命他，即刻统领麾下五千铁骑，掉转马头！会同河北、山东两路总督，调集所有能战之兵，合围青阳！”
“朕，不要什么俘虏！也不要什么首级！”
皇帝的独眼之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残忍与暴戾！
“朕要他，将那座城，给朕从大夏的版图之上，彻底抹去！”
“城中所有无论官民，无论男女，无论老幼……”
“鸡！犬！不！留！”
“另外，”
他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的兵部郎中。
“告诉萧千军，朕只给他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后，朕若是看不到青阳县，变成一片焦土。那他这个副统领，也不用干了。”
“让他，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朕！”
“遵……遵旨！”
一道盖着天子玉玺，充满了血腥与杀伐的最高旨意，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出了京城。
那名信使，一人三马，日夜兼程，朝着南方，狂奔而去。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真正的大战，即将来临。
一场由天子之怒，所点燃的足以将整个青阳，都烧成灰烬的滔天业火！
金銮殿上，皇帝缓缓地坐回那片狼藉之后的龙椅之上。
他那铁青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比西伯利亚寒流，还要冰冷的寒光。
他不再将青阳县的那个“陈默”，当成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乱匪。
而是当成了一个敢于在他脸上，狠狠留下一个巴掌印的必须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其连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彻底碾成齑粉的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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